早听师尊提过,南蛮一带的深林奇诡异常,变幻莫测,这两年多的江湖历练,她以为自己够胆大心细了,如今这一闯,才知其凶险;只是……太迟啊太迟……来不及了呀……突然间,只觉周身舒松,提不上半点力气,也不想挣扎,她其实还挺喜欢的。唉,已经好久、好久、好久,她已经好久没这么放松……神魂飘飘然,血肉像也离开了骨干。自从师尊仙逝,师门发生内变,她赶回玉灵峰后,小师妹已不知所踪;而她的心……被毁得四分五裂,那无形的伤力道强悍,几要把她从里到外全然撕裂……师尊曾说过,她性情坚毅强韧,能堪重任,她却觉自个儿快要撑不过去,不管是肉体,抑或心魂,已无法再撑……从西海玉灵峰一路往南,千山万水,迢迢险途,如今的她疲惫万分,身躯渴望休憩,神魂亦是,她真的许久不曾如此松懈……不自觉地,她翘起嘴角,恍恍惚惚望着那几缕穿透阔叶枝桠、顽强落下的明亮天光。
……天光?
啊,原来她倒卧在地了吗?难怪会看到那层层枝桠,和穿透叶缝的光束……
双眸好累,若合上眼,是不是就此长眠不起?
她能见到师尊吗?
她的魂魄飞啊飞,能否在离世之前,让她再见见二师哥一面……不!她不见他的!萦怀不忘的已非旧时之情,从今尔后,她对他仅余恨。
“哭什么?”
她听到有谁问着,那嗓音偏柔,是男子的声嗓,低低的,但很温柔。
是谁呢?她因那柔情的慰问,很努力地瞠开眸子。
抢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抹纯然的白,她看不清那人五官面貌,直觉是位俊美公子,蓦然间,她记起那道遭受逼迫的白衫身影,心一动,冲口便道——
“快走……”此非善地。“快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能救你,我能……快……快走……”
林间昏幽,透落的光线全打在他背后,那抹影子定住不动,像在打量她。
“有人说要救我,这还是头一遭。”
低柔男嗓似在叹息,上官净把持不住了,守在丹田的气陡然一弛,她徐缓合睫,握剑的五指随即松张。
见她昏厥,白衫男子蹲踞在旁、略偏面庞,又瞅着她好半晌。
光看不过瘾,他竟还伸出长指戳了戳她的颊,似在确认眼前人儿是真实的,而非从幻境中造出的角色。
女子的颊儿很软,就是消瘦了些,眉清,眸秀,鼻形薄而挺,双唇柔软无血色,称不上什么大美人,倒也颇顺眼,至少,还顺他的眼。
再戳戳她的脸蛋,指腹承接那眼尾滑落的泪,他黑幽幽的目底闪烁星火,即使半掩长睫,依旧掩不住眼中浓浓兴味,那模样着实吓人,吓得隐身在密林高处,暗暗观看兼守护的黑衣男子浑身泛寒,还得忍住哆嗦。
“燕影。”白衫男子轻淡召唤。
身为暗卫的黑衣客倏地飞现,即便从小修习心法,事前也作了防备,此时被召进自家主子刻意强化的结界内,一股迫人晕眩仍让他费了番劲才抵御住。
“怎么回事?”白衫男子头不抬地问。
尽管主子问得不清不楚,身为“第一暗卫”可不是当假的,燕影随即道:“姑娘在一个时辰前从东北边入林,只她一人。”略顿。“她在林子外替坐骑卸下辔绳和鞍子,将那匹马野放了。”
“将马野放吗?那是没打算回头了。”只不过,她是如何切破他设下的结界?眉峰微乎其微一蹙,直到觑见她手下那把剑,他若有所知地挑眉。
一边玩闹地拉扯她的发,白衫男子叹道:“闯进林子里还能支持一个时辰,你内劲练得不错啊,唔……能摸到我身边,也算得上高手。”边说,单手边在女子穿着劲装的身子上摸啊摸,探向素腰,摸过袖底,松解襟口。
男女之防在眼前这颗大魔星眼里,根本……顶不上一个屁吧!燕影抿紧唇,瞪大眼,放在身侧的双掌死命握住,怕一时克制不住正义感抬头,要冲上去解救姑娘免于狼爪。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真要蛮干,届时不只姑娘被荼毒,连他也得遭“摧残”。所以,忍忍忍,唯忍而已,忍为上策!
忍到最后,就见主子从微松的女子襟口中拉出一块黑黝黝的铁牌。牌子约半个掌心大,穿着韧绳挂在姑娘家细颈上,牌面似刻有图纹。燕影不及看清,那方铁牌已被主子确认过后、从女子细颈上取下。
白衫男子一把抱起晕厥的人儿。
“凤主,让属下来吧……”燕影本要上前代劳,却又止步。他脊柱窜上一阵凉意,直达脑门,因为主子的凤眼弯成两道小桥,无比的牲畜无害兼之和蔼可亲,抱那姑娘的模样如同捡到可怜又可爱的小猫或犬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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