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跟你争辩这个。”不容她说出更伤人的话,古淮南握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我只想要你明白,我是个守信的人,尽管我为你爹爹和你所遭遇的一切不幸深感内疚和悔恨,但我绝不会忘记对你爹爹许下的承诺。”
玉蝉怔忡地看着他,发现在他如此温柔和充满自责的目光中,她的怨恨还没有深入到灵魂,就已经悄然融化了。
见她不再说话,古淮南放开她的手,而她感到手心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个一指长,二指多宽的镂空白玉仙人的玉佩。
“这是羊脂玉,很贵重……”她惊讶地抬起头,想把玉佩还给他。
“收下吧。”他推回她的手,轻声说。“它是我去年夏天在京城冷香玉买的,是冷秋霞亲手雕琢的。带着它,我相信你会感觉好过一些。”
他关切的眼神、平和的声音,软化了她的棱角。
玉蝉紧紧攥着这个由好朋友雕琢的精美玉佩,感觉要继续恨他是如此的困难,可是,她心里仍有着很大的阴影。
“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留下我,让我带你找到你表弟,可那时我只是远远地偷跟在爹爹后面,万一我记得不准,没法带你找到的话,那该怎么办?”
“我找你不光是为了那个,你只需尽力就好。”
他的坚持和让步让她困惑不解,抚摸着手里的玉雕,她问:“你说过人死则已矣,都两年了,为何你非要找到那座坟址?是因为你跟你表弟的感情很好吗?”
他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跟她说王上的秘密,于是敷衍道:“是。”
看出他没说实话,玉蝉也不再问,她转向窗外,暗自猜测着他的真实动机。
从她的表情中,古淮南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话,但他并不介意。
他已经明白,想要留住她,就得让她信任他,而坦诚是赢得信任的第一步,他会对她坦诚。
两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车厢内十分安静。
不久之后,车子驶入积雪的山林,这是由望都到庐奴最难走的一段路,起伏不平的山道,令车厢出现了时急时缓的颠簸晃动。
忽然,身边传来奇怪的撞击声和随之而起的轻哼。
他转过脸,惊讶地看到玉蝉脑袋挂在胸前睡着了,可是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随着马车的每一次起伏摇动,玉蝉的头和肩膀都会撞在车板上,而每一次,哪怕是轻微的碰撞,都会让她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皱纹,红润的小嘴也跟着发出类似咒骂,或是抱怨的声音,可尽管如此,她紧闭的双眼却不曾睁开。
看到这有趣的一幕,他咧嘴笑了,心想这倔强的姑娘,要不就是在“五仙堂”数月未曾好好睡过觉,要不就是她天生是个嗜睡之人。
不管理由是什么,他都无法看她痛苦的睡容。
借着一次车厢晃动的惯性,他拉着她轻轻一带,她便顺着那股力量倒向他的肩头,并自然地追寻着更温暖舒适的位置。
等他想阻止时,她已经舒舒服服地蜷卧在他的臂弯中睡熟了;而她的手掌无意识地摊开,那个精美的玉佩,无声地滑落在她的衣襟上。
不忍惊醒她,他伸手捡起玉佩,小心地系在她的腰带上,然后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聆听着她的呼吸、感觉她睡眠的深浅。
他发现,只要她不再生气、不再哭泣,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寒风穿过窗棂灌入车内,玉蝉微微瑟缩着,更加靠近他胸口的温暖,但并没有醒来,古淮南下意识地拥紧她,屈起腿为她阻挡风寒。
熟睡中的她显得格外娇弱,注视着她眉宇间残留的悲哀,想着她不久前对他的指责,深深的罪恶感再次袭上古淮南心头,但他立刻将它撇去。
他是个理智的人,不会让同情心左右自己,更不会让罪恶感影响计划。
然而他知道,他把她带离“五仙堂”,除了需要她帮助找回王上的宝物,并信守对她爹爹的最后承诺,照顾她、保护她外,还有一个他不曾说出口的理由。
那就是,他不愿意让她寄居在好朋友家充当劳工或奴隶,更不愿明知她在哪,却不能看着她、照顾她。
因此,就算他必须违背她的心愿,将她跟她的好朋友拆开,让她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下了山,车道渐行渐宽,马车不再剧烈颠簸。
“少主,快进城了。”车窗边出现路延和的脸。
他由窗口往外望了望,低声说:“把我的马牵来。”
等路延和消失在窗口后,古淮南低头看看枕着他的臂弯熟睡不醒的玉蝉,知道平稳的车速不会再给她带来伤害,于是轻轻托起她的头,抽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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