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拿起托盘起身,并将手中弯刀递到她面前。
她仰头望向他,看着他刚悍身躯上所扛顶的责任,看着他深邃灰眸所期盼的太平天下,不禁伸手拿回弯刀,与他一块儿跃下石墩。
她外出透气的时限已到,接下来她必须好好思考这场交易。
思考一场内战,究竟能改变什么。
同时思考一个主张天下太平的北国漠王,值不值得她用命去信一回。
她跟着他一同回到毡帐,接着背着他,毫无扭捏地解开属于他的披风,将衣袍褪到腰际下,撩过长发坐在毛毯上,任由他替自己换药包扎。
火光灿灿,清楚照映出她愈合的伤口,虽然她从未信任他,但这个月来,除了替她上药包扎,他确实没有做出任何该死的行为,对于一个南朝女人而言,或者该说对一个南朝刺客而言,他绝对是宽容而仁慈的。
在他的身上,她丝毫感受不到对南朝的仇恨和成见,却能感受到他的决心和抱负。
他正一心一意为北国百姓开拓安康的未来,并衷心期盼天下能够太平,一个国家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的明君,而天下要的,同样也是这样的明君。
如果是他,或许真的能实现天下太平。
“我欠你一条命。”望着毡帐上那属于他的雄伟身影,她不禁脱口低语。
“所以?”低沉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她沉默了会儿,才又出声。
“如果我办到你的要求,你真的会信守你的承诺?”
他勾起嘴角,在为她包扎的同时,也坚定地作出承诺。
“我拓跋勃烈,从来不食言。”拓跋勃烈变得更加忙碌了。
为了应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内战,不分日夜,他随时密切注意着各族动静。
由于古尔斑通一族位于北国中央,透过各处岗哨,每天都有训练有素的苍鹰为他捎来各地消息,而事实证明,古特、巴丹和拉玛三族已经有所动作。
为了掩人耳目,每到夜里三族就会悄悄集合军队操练,并暗中往返书信。
纵然三族动作频频,拓跋勃烈却始终选择按兵不动,极力佯装表面和平,私底下却是加强边境防守,并领着塔克干的战士们日夜操练,反复演练伏击、急攻和各式阵行变化,或是与塔克干族长和几名战士将领商讨布军攻防谋策。
而三日前的深夜,他更是悄悄离开塔克干,单独策马前往相邻的腾格里,与斑图会合,最后一次战前商议,顺道激励腾格里的士气。
离去前,他下令塔克干族民不得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却也不允许她离开距离毡帐十里外的地方,而这个命令,正好中了族中妇女的下怀。
她们以遵从拓跋勃烈的命令为由,为了防止她越界逃跑,从此不再提供食物,也不许她接近水源,每日一早只会给她一个半满的羊皮水囊,既让她渴不死,也没有体力作乱,可即使如此,族里战士却依旧时时监视着她。
自从得知她懂北国话后,所有人对她的敌意更加的强烈,只要瞧见她现身,无论男女、不分老幼全会提高戒备,一双双眼睛全都恶狠狠的盯着她瞧。
为了避免麻烦,她索性自动离开人群和营地,四处晃荡,有时甚至连营地也不回,就待在外头过夜,起初几日族里还会派人暗中日夜跟监,最后他们决定省下麻烦,任由她四处晃荡,最好是自生自灭。
他们用行动让她彻底明白,她只是不该存在的人物,纵然拓跋勃烈下令不得除掉她,他们也容不下她。
换做是她,也不会给仇人好过,塔克干一族肯给她半袋水已是相当仁慈,只要有水,就能抵抗沙漠的炙热,缺乏食物,她可以自行猎捕。
一切,都是最好的训练。
趁着寻找猎物的过程,她不分日夜四处观察塔克干周遭的地理形势、感受沙漠瞬息万变的风景气候,并借由各类鸟禽牲畜觅食的习性,辨别哪些东西可食用,哪些东西必须避而远之。
自拓跋勃烈远去后,她便不断摸索观察沙漠的一切。
她若是想早日和他撇清关系,愈早熟悉沙漠对她愈是有利,她不可能、也不会永远被困在北国,然而唯一的问题却出在拓跋勃烈身上。
以她目前的实力,虽然无法与整个塔克干抗衡,但倘若暗中窃取马匹食物饮水乘机逃离塔克干,也绝对不会是件难事,他了解她的实力,却依然毫无顾忌的离开塔克干,因为他早已算准她不会轻举妄动。
他知道她想保护南朝百姓,也知道他的条件打动了她,所以他利用她的弱点将她完全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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