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宗续猛然抬首,手底的拨动愈加迅速,一阵疾风骤雨,硬是将平淡超然的琴音压了卜去。
顿了一顿,君云然垂下眼,琴声一变,忽然隐隐带了女子的幽怨之气,又似微微的怜惜,淡淡的不舍。
这曲子并不是什么名曲,甚至可以说,几乎就是他在一瞬间信手弹来。然而,耶律宗续却猛然变了脸色,指底不由慢了下来,竟被这幽怨的琴声逐渐带了过去,怆然的琴音更加怆然,却半点杀伐之气也没有了。
君云然拨弦拨得很慢,似乎并没有用多少力,然而乐萍儿坐在他身边,却看得很清楚很明白,他抚琴的手指,每次拨过的琴弦,都是两根,并拢两根琴弦,一齐拨动,她从来都不知道可以这样抚琴。他的手腕上,依然缠着白纱,白纱却已经被鲜血浸红,随着他手指的每一次拨动,白纱上的鲜红就更深了一些,染血的范围,也更扩散了一些。他的袖子很宽大,松松垂下,遮住了手腕,旁人许看不出什么不妥,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猛然握了握拳,乐萍儿不着痕迹地往袖中探了一探,临行之前,左丘笑人暗中交予她一个玉瓶,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他只是交待,若是君云然双手经脉再次进裂,必须立刻封住双腕血脉,并在一日之内敷上瓶中药物,然后立刻赶往翠竹园找他。
忽然间,君云然的手似乎颤了一下,琴声一弱,耶律宗续立刻回过神来,一收一放,琴音重又恢复悲壮豪迈。
目光一凝,君云然猛然一拂琴弦,幽怨之气顿时大盛,琴声骤响,仿佛美人的柔荑,紧紧牵住霸王的衣袖,哀哀哭诉……琴声愈来愈烈,愈来愈疾,最后“铮”地一声脆响,七弦同时拨过,声如裂帛,锥人心肺。
七弦余音尚在,忽又“铮”的一声,悲怆之声骤止,耶律宗续面色惨白,嘴角垂下一丝鲜血,面前的素琴上琴弦尽断,琴身之上隐隐现出一道裂痕,这一把绝世名琴算是毁了。
“没有想到,七年之后,本王依然败在你手。”暗沉的眼更加暗沉,耶律宗续一阵咳嗽,道。
君云然沉默一下,并没有说话。
“方才你抚的,是什么曲子?”定定地望着他,耶律宗续问道。
“虞美人。”君云然淡淡道,声音之中,倦意隐隐。
“虞美人?好个虞美人!霸王终究难过美人关。”耶律宗续冷冷地瞥了西门墒一眼,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君云然的手,究竟有没有被废?一个双手尽废的人,怎么可能抚出这样的曲子?
“将军,承让了。”君云然缓缓起身,慢慢回到乐萍儿身边坐下。
握了握他的手,乐萍儿不露声色地连点他手腕四处穴道,左丘笑人的交待她不敢忘记。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心惊,那么冷的一双手,几乎没有半点温度,然而她却不敢显露担忧之色,这比试,毕竟还有两场。
“好,这一场,侯爷胜了。”耶律宗续哂然一笑,道。
直到此时,场下诸人方自从琴声中醒了过来,听得耶律宗续如此说法,齐王不由面露喜色,“那么这第二场,将军准备比试什么?”思忖一下,耶律宗续道:“第二场,比剑术。”
他自有他的考量,第一场的琴艺,他本以为自己必然是胜的,然而这必胜的一局,他竟然败了,败了第一场,这第二场,他就绝对不能败,败了就是一败涂地,不但辽国的脸而被他丢尽,就连幽云十六州,恐怕也要赔给大宋。
君云然的书法,他是见过的。当年他写得一手蝇头小楷,字体清逸,一笔一划都刚劲有力,然而君云然写的却不是小楷,粗若儿臂的大号狼毫,只淡淡一挥,“还我河山”四个大字跃然纸上。豪迈,大气,却又清贵,飘逸,看得他心头有些发冷,旁人用手写字,君云然写字,用的却是心神,心随意动,字由心生。
既然他还可以抚琴,就一定可以写字,耶律宗续不敢冒险,所以提出第二场比试剑术。他必须在第二场胜过君云然,这样即使比了第三场,只要打个平手,辽国至少可以把幽云十六州保住,而书法这样东西,究竟写得是好是坏,本来就是件很难说清楚的事情,要打成平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耶律宗续却并不知君云然的双手经脉,在方才连拨七弦之后,就已再次迸裂,而今,他已经完全没有抬手之力,别说是写字,就是拿笔,也绝不可能。
所以,他幽冷地望了君云然一眼,重复道:“第二场,比试剑术,侯爷意下如何?”
“我无法与你动手。”君云然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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