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5)

2025-10-07 评论


然而,从她的眸线望去,能见他温玉下颚微微绷起,那神色状若沉吟。

「所以,你把菱歌送回来了。」他了然般低声道,不是问话,亦非叹息。樊香实心口重重一震,瞳心湛动。

小姐回来了吗?

在哪儿呢?

她思绪单纯,此时此际只觉能见故人,而故人安好,那便欢喜。

她知这居落内的人都念着小姐,总盼小姐有朝一日返回「松涛居」,却没料到当年带走小姐的坏蛋会将人带回来。

这一方,封无涯亦是震了震,阒黑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直视陆芳远,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开口。

「菱歌在她自个儿的院于是。」一顿。「我将她安置在那里,过来此剑寻你,恰见黑衣客劫你怀中那住玩意儿……你养那玩意儿养那么多年,那味药引应已养成,而当初你养怀中那个人,全为了替菱歌续命,不是吗?该知道的事,菱歌全跟我提过,要救治菱歌,非她不成。」

非谁不成?

谁呢?

樊香实感到莫名寒意,仿佛居落四面八方的风同时吹拂而上,她脚底生凉,那股恶感从下而上穿透全身。

公子、公子,你看我啊!看着阿实啊!

小姐怎么了?要救小姐,究竟非谁不可?

再有,你怀中是我,你告诉姓封的,我不是什么「玩意儿」,我是人,是阿实,我有名有姓,我是樊香实……

终于,她的公子垂下长睫,深幽目光落在她面容上。

他承接她的注视,她睁圆双眸怔怔瞧他,有什么剖心而过,她呼息陡紧……这样的公子,此时此刻与她四目相接的男子,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他眼底没有感情,如北冥冬临,冰雪层层厚叠,掩盖一切生机……

他是谁?

而对他来说,她又是谁?

……抑或者,她仅是个「东西」?

「那方『血鹿胎』尽入她腹中,你当初不就存着那样的心思吗?用『血鹿胎』养活她,保她性命,再把她当成『药器』,慢慢滋养她的心头血……」

「菱歌提过她殷氏一族短寿之症,你对此事亦上了心,不是吗?如今我把菱歌带回『松涛居』,不正合你意?」

「陆芳远,你欠殷家的一切该当还清,你现下所拥有的一切尽是你师父殷显人和菱歌给你的,你必得救菱歌!她是你师妹,唯一的师妹,是你师父托付于你的唯一一人,你必得救她!」

封无涯说到最后,语气陡狠。

樊香实怔怔然看到,看到他目中微潮,仿佛雾气入了眼,盘踞不去。

他在很害怕,怕公子不愿出手,因此急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

「陆芳远,你如肯救菱歌,要我姓封的做什么,我绝无二话!」

「你要我跪下求你吗?那有何难?」



「小姐啊,没想到封无涯还挺有情有义,当年为了小姐叛教出逃,如今又为小姐重返北冥。还有小姐……他、他当真下跪了,而且不只跪下,还跟公子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血流满面呢!我本来看他不顺眼,但他这么又跪又拜的,呵,突然变得顺眼好多。」

沉寂了两年岁月的「烟笼翠微轩」,在前天夜是子人返家之后,终于添上一抹生气。

但,也仅是少少一抹,因被送回「松涛居」的殷菱歌已陷入昏迷,脸容苍白得寻不到一丝血色,唇瓣灰败,气息弱极。

樊香实用棉巾沾了水,小心翼翼润过小姐略干的唇,边服侍着,边低幽又道:「小姐,封无涯说,你和他原本就要有孩子了……」

原本。

而如今却没了。

她一手悄悄伸去覆在殷菱歌平坦的腹部,想像怀了孩子却又没了,究竟会有多痛?是否跟她的心一般疼痛?

这两天,她听懂一些事,弄明白了一些前因后果,从一开始的惊愕、迷惑、不敢置信,渐渐变成接受。

有时「不知」确实比「知」幸福。

当真相坦然在前,那像是无数根针慢慢、慢慢扎进血肉内,扎进心中最柔软而毫无防备的地方,让她想也痛,不想也痛,每一口呼息吐纳都要牵动血脉,痛到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那种绝望之感……

她顺了顺小姐的发丝,将被子拢好,忽而微微一笑。

「小姐,阿实终于明白了,当年你硬塞给我盘缠,连半骑都偷偷帮我备好,要我连夜离开『松涛居』,原来不是讨厌我想赶我走,而是护着我呢!」她真笑出声,面颊发白,双眸略红。「小姐难不成是见我留下,走不成了,只好来一招山不转路转,换你潇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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