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郎(3)

2025-10-07 评论


「这不是埋在地下的吗?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家有地窖。」

呵,看来是富贵人家的地方哪。

长孙晋摇摇首。「小鬼,才九年的货色就算了吧!」

容云皱眉,没想到他那么难打发。

「只差四年,你快收下,我爹真的要回来了!」误解了他真正的意思,她想着他方才追铭恩追得那般急的情形,就越想把酒赔给他。

一再听见叔叔要回来的提醒,容铭恩这下也急了。虽说叔叔疼他,但害堂姊被骂也非他所愿呀!若害他以后再也不能求堂姊允许独自出门的话,那他还要不要跟同窗郎儿斗蟋蟀呀?

「欸,这好歹也是我堂姊姊的女儿红,你还在这儿嫌什么?喔,我知道了,你不肯把酒收下,是想要咱们赔钱?」哼,想敲诈他们堂姊弟的小人!

容铭恩带着诬蔑的口气登时惹来容云的怒瞪,已想罢休的男子却愣住了。

堂姊姊的女儿红?

「你你你——你是女娃儿?」长孙晋不可置信地瞅着眼前的小孩。

哪有女孩儿像她这般英风义气的?明知他是来寻人算帐的,还一脸冷静地处理这种找上门来的麻烦?换了是他家妹子,早就躲回闺房找大人求救了!

他不信的口气与质疑的眼神,让容云胀红了小脸。

「哈哈……原来他一直以为堂姊姊是男娃儿!笑死人了,堂姊姊是男娃儿、男娃儿……」容铭恩大笑,决定要把这个笑话发扬光大。

顾不得眼前这丢人的场面和放肆的笑声,容云红着脸,使劲扛起酒埕递给他。「你收下就快走,我没有银子赔你的!」

女儿红,是她将来的嫁妆呀!

长孙晋慌得连碰都不敢碰,乱了手脚,拉扯之间,一道宏亮的叫声传进他俩之间——

「云儿!」

容云吓得缩手,长孙晋心一惊,欲出手接住酒埕,却已太晚。

刺耳的破裂之音紧随容当家的那声暴吼,同时骇住了他们俩。

这天,容云被冠上了「没好好看管堂弟以致开罪同行」和「弄砸了嫁妆」的两条大罪,让父亲狠狠斥责了一顿,再让各房的姨儿轮流训诲上十来天。

她欲哭无泪,委屈不已。

在父亲严格的调教下,她向来规行矩步,活了九年都不曾这么倒霉过,一遇上长孙晋便八字冲犯——

即便两家是同行,日后容家与长孙家或许于事业往来上有所亲近,可她再也不想跟那个人沾上任何边儿!

可惜,事与愿违。

如同老鼠躲得越急,只会落得被猫儿盯得更紧的下场。

自从认识了长孙晋,她的日子便难以安宁。亥时,燕王宫内一片寂静漆黑,偶有守夜的侍卫于步行间划过点点光明,唯独位于东侧的寝宫仍然灯火通明。

寝室外的厅堂,燕王朱棣执起矮桌上的瓷杯送至鼻端嗅着,浓郁醇香令他勾了勾唇,一饮而尽。

「隔壁三家醉,开埕十里香。」徐徐吟念元曲,他放下瓷杯,如鹰锐目觑向端坐一角的年轻男子。「有你长孙晋的佳酿,本王不可能喝外头的酒了。」

轻扬嘴角,长孙晋剔亮的眸底掠过淡淡慎色。「王爷的地窖已备有五十坛金华和梨酿。」这些量,足够他喝上一年半载了吧?

「五十坛?」朱棣轻嗤一声,眸色阴沉。「那只够本王醉上数月。」

言下之意,他不想放人。

「王爷,所谓琼浆玉液,就得把它放着慢尝,如此才会愈品愈醇。」长孙晋从容道。

自从大哥长孙齐加入燕王党,他们兄弟便依仗着朱棣的力量,周旋于官商之间,无往不利。三年前,两人来到燕京,将家业拓展至北方陆运,而老家镇江的水运则交由家中掌柜及妹子操持。

长孙家同时掌握着南北两方的运输枢纽,从中赚取朱棣谋反所需的财源,也扩大了长孙家从南到北的势力。

当长孙齐在外纵横商场,长孙晋则以酿酒工的身分掩人耳目,在朱棣的安排下进宫,为他出谋划策,也继续他自身酿酒的志趣。

「放着慢尝,只怕本王日后再无机会尽兴畅饮了。」朱棣扯了扯嘴角,如潭墨眸静睨他玩世不恭的俊脸。「皇上龙体大不如前了。」

敛起脸上笑意,长孙晋看着他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心知他按捺不住了。

太子朱标病逝后,朱元璋依循惯例立长不立幼,五年下来,他大肆诛杀功臣宿将,好让嫡孙朱允炆能安稳坐上龙椅。然而,他却忽略了各藩王的野心和势力。

相比久经战阵、手握重兵的叔父们,朱允炆显得年轻而孱弱,各藩王只要想到将来得听命于这个毫无经验的黄毛小子,心里就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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