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郎(31)

2025-10-07 评论


从前家贫,长孙老爹只买得起这支木簪赠予娘,她向来没有多余的饰物,只有这么一支簪子绾髻,即使后来家道从容,再多的华饰也取替不了它,她仍旧天天簪着,直到爹走了,她为免睹物伤情,这才把跟随她大半辈子的木簪取下,然后交到他手上。

娘曾在私下戏言,假如他是个女娃儿,这簪子便是嫁妆了。

廉价的木簪,却有着绝对的纪念价值,是他此生最宝贵的身外物。

「好了。」

言罢,趁她不觉,他俯身在她发上烙下一吻。不管世间如何动荡,江水依旧滔滔东流。

容云抱着膝,苍白的小脸半掩在交叠的双臂间,蜷缩的身子随着渡船轻轻晃动着,飘摇在这片恢复繁忙的江水上。她半睁着疲惫的双眸,看着渡船带领自己穿梭于热闹的船舶间,彷佛先前所有的惊心动魄不曾发生过。

「云儿!」

从渡船登上了「隆容」,她即被喜姨紧拥入怀。

被亲人温暖的气息密密包围,她听着耳边响起的哽咽,几乎也要跟着喜姨哭出来了。「喜姨,我好累、好困……」伏在喜姨肩上,她语音含糊,累得几乎能立即倒地不起。

携着哭音的低吟教喜姨揪紧了心房。「我知道、我知道……」她心疼极了,瞧云儿印着乌黑的眼下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阿松,烧盆水送去小姐房里!」转首吩咐过船夫,她赶紧扶容云回房去。

躺上榻,漫天彻地的舒畅登时向她袭来,容云忍不住发出舒服的申吟。

「喜姨给你拿酒来。」见她仍然半睁着目,不能入睡的模样,喜姨马上离开。

侧卧过来,容云半睡半醒地候着,不过片刻,醇香已送至她唇边。

搀起她软绵无力的胳臂,喜姨像喂药似地将酒慢慢灌进她嘴里,而后,整碗黄酒已见底,她打了个嗝,偏过首,旋即沉沉睡去。

喜姨搁下碗,轻抚她渐漾红晕的小脸,素手取过船夫递来的热水盆,拧了条热布,拭去她额上及脖子缓缓渗出的薄汗。

不知何时才能摆脱阴影?如此终日依赖酒水,终究也不是办法……

放下床帐,她转身离开,不忍再凝视那张即便熟睡了,眉间仍然缠结忧惧的脸儿。

★★★

容云这么一睡,足足睡了四天才清醒过来。

在彻底休养生息的四天间,她于舱内兀自睡得酣畅,殊不知舱外各人为了她乱作一团。

当她伸着懒腰跳下床榻,迫不及待想呼吸外头属于冬季的冰凉气息,一个翻天覆地的消息正在舱外等着她——

长孙晋登船提亲了。

「这怎么回事?他要娶我?」

她才踏进了舱厅,长孙家的人就尾随而来,并给容家送来了大批聘礼。她瞪着满桌殷红,一脸震惊。在媒婆的迭声恭喜下,她才晓得自己快当新娘了。

「你都成了长孙家的人了,他能不娶?」容昊淡淡开腔,从最初的愕然气愤到最后的沉着冷静,事已至此,他看破了,这些儿孙福就由着他们吧,他管不着了。

「我什么时候成了长孙家的人?」他们在唱什么戏?

瞧她诧异,喜姨不禁蹙眉。「你不是收了他的定情信物?还在『麟盛行』承认了是他的人?」

这般暧昧的情状,自然让容昊和喜姨联想到这两个孩子……肯定越礼了。

「那只是个权宜之计!那天官卫来势汹汹的,倘若我不点头认了,他就没有把我留在『麟盛行』的道理啊!」她急切解释,难以置信他们会那样看待自己!她向来循规蹈矩,怎么会跟长孙晋干出那种……那种苟且事?!

容昊和喜姨面面相觑,疑惑长孙晋怎地没道出这些隐情?

「你们为何不先对我问个清楚后再作决定?」眼看这般轻易便化解误会,容云扶着额,既头疼又无力。这玩笑开得太大,她真的承受不住。

如何能想像,长孙晋会在她回家当天就跟爹爹一起挑好了日子,并决定十天后迎娶她进门?扳扳指头,她六天后就得嫁人了,再也不姓容——

「你爹爹有说要叫醒你的,是我怕会打扰到你休息,才拦住了你爹爹。」喜姨自责不已,她并不想像上回那样对云儿逼婚。

当时她只觉得木已成舟,既然点首应允了这门亲事,又何必再责备她与长孙晋胡来的事?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

「云儿,别怪你喜姨了,她连日为你奔波嫁奁事宜,已经很累了。」出言护着爱妾,容昊拢眉道:「还有,那个定情信物又是怎么回事儿?你真收下了就是答应了阿晋的求亲,你嘴里说的权宜之计,在我看来……阿晋倒是很认真看待的,他既存真心,你就认了吧,别再像上回那样吵得鸡犬不宁,嚷着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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