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遭「遗弃」的主子,虽不是绝顶的辩才无碍,但寻常时候明明是说话有条不紊兼之思绪清晰、见事锐利的主儿,偏偏在某个姑娘面前,他常要被搅得头昏脑胀兼之头重脚轻。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宫静川才陡然想出教他傻怔在原地的症结所在。
我只想为奴为婢报答你……
……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
难不成她当初答应得那样干脆、神情那样温驯,丝毫不抗拒就跟他回北方,然后乖乖接下盐场帐管之职,且天天这样努力、尽力、奋力地做事,这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他于她有恩,为了报恩,所以她委屈自己?
这个混——不!不能骂她!不是她的错,她、她她很好,错的都是他,没事干么跟她提嫁人之事!
宫家的奴脾不够多吗?还需要她来凑一脚吗?她、她……
你说自己性情偏沉、无趣,我恰是喜爱这般性情的人……
我很喜欢这样的人,很喜欢……
喜欢这样的你……
蓦地,他那「后知后学」的脸红之症再次发作,且一发不可收拾,比之前几次都要严重,红潮不仅染布他面庞,更涌往四肢百骸,教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红了个遍,心跳飞快。
她说的话,他记得那样清楚,每每一想,胸中就发热。
他从不觉自己当初退回那半片双心玉佩有何不对。
然而此时此际,心头沉窒,喉中紧涩,他竟有院惜与慌乱之感,就觉得,自己是否真做错了什么……
盐场的春酬在昨儿个已尽数拨出,手边的事终于缓了些,夏晓清在宫家拨给她住下的院子里简单用过早饭,接过果儿递来的清茶,忽而有些怔忡。
「小姐,怎么了?」果儿瞄了眼那杯茶,看不出个所以然。
夏晓清回过神,抬头笑了笑。
「果儿,都跟你说多少次,别再喊我『小姐』,都大半年了还改不掉。这儿的小姐只有明玉和澄心,我和你一样,都是受雇子宫家的人。再有……你也别只顾着服侍我,往后倒茶、端水这些事,我自个儿来就好。」
「小姐,我不服侍您,还能服侍谁去?如意、如福、如春、如喜都在明玉大小姐和澄心小小姐院子里,用不上我啊!而且当初宫大爷带咱们回北方,本就要我一直这样服侍小姐的。再说了,小姐这个院子才我一个服侍丫鬟,顶多出门时还配个大智当马夫,您瞧瞧府里畲大管事,他那头就有四个跟班,大爷拨给他专用的马车可比小姐用的那一辆宽敞多了呢!」
夏晓清没想到会被一个小丫头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当初被带进宫家,只觉有个小地方栖身便可,府里大管事依着主子指示,额外安排了两位婢子照顾她的起居,皆被她婉拒了。
她自觉寄人篱下,受人所用,许多事简简单单即可,但现下上想,又觉打一开始时就不曾简单过——
她有自己的院落,较以往在夏家时大上许多,且极是雅致,摆设用物皆讲究。
她有自个儿的使唤丫头,还有专属的马车与车夫。
还有还有……她竟是一日三顿饭皆与主人家同桌!
她根本过得像个富家千命!
越想这些事,脑子里越乱,然后想起那晚对宫静川说的那些话……欸,什么为奴为婢报答他……到底是她在报答,抑或受他照顾?
她的思绪让一阵「啪啪啪啪——」骤响的跑步声阻扰。
雅厅里的主仆二人同时循声看去时,那两道明媚可喜的「大小旋风」已冲进前头小园,跑过青石板道,跃上石阶上檐廊,最后冲进雅厅里。
「清姊!为什么今早不来饭厅用早饭?你这两天怪怪的。是不是臭大哥使了什么臭招。太臭了。你支持不住,所以就不来跟咱们一块儿吃了?」
明玉一来就张声嚷问,拉着夏晓清衣袖。
「你不来,大哥脸更臭,我和澄心好可怜,看着他的臭脸下饭,吃得好痛苦。清姊……你是不是讨厌大哥了?」可怜兮兮地瘪嘴。
夏晓清被问得双颊微热。
大的瘪嘴已经够让人心疼,连小的也瘪起红嫩嫩的小嘴,轻轻摇着她的袖,香软小身子挨蹭过来,那依恋神态实在教人招架不住。
她先是反握澄心小手,对小小人儿笑了笑,然后才转过来瞧着明玉。后者近来仍跟那个不爱说话的青年闹着,闹得圆润脸蛋都见消瘦了,下巴这样尖细……她心底不禁一叹,眸光透着怜惜。
「我没有讨厌宫爷。」事实上是很喜爱、很喜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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