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事繁锦不懂,可为人处世该有的礼节,她还是懂的,“可这皇后骄纵得也没谱了。再怎么样,这还是大汉的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怎么能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想怎么就怎么呢?要我说啊,都是咱们这位皇帝爷太软弱了,才会让皇后逞了强。”
“皇上有皇上的难处和委屈。”这些话并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我知道。”繁锦继续咋咋呼呼,“就像外人都觉得公主您纵容马奴行凶,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您的难处和委屈。”
湖阳莞尔,然笑容终是未达眼底,那些不为人所知的难处和委屈早已让她很久无法真心笑出来了。
与往年祭扫的归路相同,马车停在了刘记酒家门外,店家携着小二哥早就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赊店老酒。
“这天寒地冻的,您快请进!快请进来吧!”
店里的人手忙脚乱地把湖阳一行迎进店中,先行到来的马奴连忙替公主倒了热过的赊店老酒,望着那碧清的酒,马奴不禁揭起泪来,“这本是主子最好的酒了。”
湖阳默默无语,一口饮尽杯中物。热酒滑过喉,润得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她大赞:“此酒乃琼浆玉液,只能天上所有!”
话未落音,旁边有个客官接过话茬:“天上所有的酒到底不是人间可享用的,这一壶酒竟能换半年的粮。百姓见不着活命的粮,富人却喝起要命的酒。”
他啃着手里的甜豆包,一口一口,豆包的甜腻味即使隔着这么老远湖阳仍能闻到——一个大男人却像个小孩子似的偏好甜食,这样的人她倒还是头一次遇到。
他的话,湖阳听着还罢了,身边的马奴是头一个听不得的,“店家,明知道今日主子要来,还留了这什么玩意在店里头?”
店家慌得什么似的,忙跪在湖阳面前解释:“这位客官也是官家出身,小人实在是不便……不便……”
湖阳扫过那人身旁的包袱,依稀见到官袍的一角,又见进门时棚里正安置着为官家配备的牛车,料想是哪位过路的官员。她只是静观,并不做声。
马奴见那人穿着穷酸,想也不想,招呼侍卫就要将他拉出店外,“什么人也敢跟我们家主人相提并论。”
“一个狗奴才倒也说起人话来了。”那人反唇相讥。
马奴何曾受过这等闲气,一句话不合,这就要打。他提起的拳头却被湖阳一记眼色生硬地拉了下来,马奴不甘,“主子,您让小人为您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那人睇了他一眼,歪着嘴角笑得邪气,“谁天高地厚尚不可知呢!”
湖阳命繁锦看住马奴,自己倒客气地望向那人,“敢问大人何方人士?”
那人见她有礼,自己也坦率起来,“在下董宣。”
湖阳略点了点头,“你可是去洛阳府上任的董宣——董少平?”
董宣一惊,没料到在这地方竟有人识得他。
他脸上愕然的表情让湖阳心中明白,自己所猜不错。她品着热酒,兴致所起,竟背起他的生平来——
“董宣,董少平,你是河南陈留县圉镇人,出身寒门,耕读传家。当今皇上重建汉室后广选人才,你在司徒侯霸的推荐下出来做官,因政绩卓著累升到北海相的位置。后来山东青州一位公孙丹大人新造了栋宅院,落成时为祭天地便砍了颗平民的人头为祭品。你闻知这种草菅人命的行径极为气愤,执意将公孙丹处以极刑。
“大司寇阴宏是皇上的结发妻子阴贵人的兄弟,也是朝中执掌刑律的官员,更不妙的是,他和公孙丹是师生关系。他利用职权之便罗织你的罪名,将你判了死罪。原本也没什么,只要查清案情,你便可沉冤得雪。偏偏你平素得罪了太多权贵,他们一人吐口口水,也能淹死你,结果你死罪已定。
“你的母亲悲悲切切地备好了棺材赶到法场准备为你收尸,谁知同刑九人依次斩了八人时,圣旨送到,皇上免了你的死罪,将你降职到江夏做太守。这一别已有五六个年头了吧!今朝,皇上特征你为洛阳令,你是赶赴洛阳上任去的。”
她一番话把董宣说得目瞪口呆,心里暗猜这对他的身家如数家珍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湖阳着繁锦端了一杯热酒递予他,自己先干为敬,“此番一别,但愿你我不用再见。”
董宣手边的老酒还是热的,可刚刚与他对坐的那个女子已不见了人影,他只远远地看见她的车马随行掀起的阵阵尘雾。
“店家,刚才那位女子是何人?”看排场观气度应该出身不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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