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歌(上)(47)

2025-10-07 评论

他接过了手,没有借故握住她的手,完全没有触碰到她。

“谢谢。”

那嗓音好低,很沉,有些沙哑,爬上了她的身,钻进了她的耳,窝在她心口。

下一剎,他转过了身,走开了。

她忍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敢抬眼,他背对着她,身上尽是淋漓的汗水,乌黑浓密的长发让汗沾湿了些许,却仍被西风吹扬起来。

剎那间,拂过他身上的风,来到眼前,抚上她的脸,鼻端心肺全是他身上的味,那带着湿湿咸咸,混合着汗水与药草,风与田野的泥土味。

他的肩背在那瞬间耸起,抽紧。

那一剎,她知道,他知道了,知道她在看他。

可他没有回过头,他只是继续倚在树边,慢慢的喝他手里的甜汤。

火,又烧了起来,在唇边,在舌尖,在腰上,在手心里,在他曾经触碰过的每

一处,闷闷的烧着,烫得吓人。

她原以为夜来会见着他,可他什么事都让人替了,就连报账,都要余大夫和岑叔一起来。

他们说他有别的事要忙。

他在躲她,她知道。

怕被人看出什么,怕又情不自禁多做了什么,怕太靠近她。

她能感觉他的渴望,能感觉那烧灼着她身心的热,也炙烫着他。

没见着那男人,她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

晚了,她送走了余大夫和岑叔,回到屋里,收拾着东西,然后到镜前准备卸下挽起的发。

如圆盘般大的铜镜,是夫人送的,让喜儿擦得发亮,可除了上发髻之外,她很少照镜。

镜里的女人,挽着简单的髻,回视着她。

比起才年方十五六的春钤喜儿,甚或其他村姑少女,她已是明日黄花,她嫁过人、受过伤,她没有她们的青春美貌,也没有她们的无忧无虑。

她不知,他是看上她哪里……

进城回来之后,她虽会再挽髻,却不再挽着妇人的髻,没人对此多说些什么。

他喜欢她这样,她知道。

当他以为她睡着时,他曾在夜里亲吻她的发,让她的发从他指间穿过。

不自禁的,她取下了簪子,让乌黑青丝如瀑般流泻而下。

她很过分,她知道,她贪恋他的温柔,却不让他多取更多分毫,她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在利用他。

而他,什么都知晓。

那夜之后,她再没闩过房门,因为她知他会来,他则知道她需要他。

她一直不敢和自己承认,不敢和他承认,但她需要他,需要他拥着她,需要他亲吻她,需要他呵护她,需要他视她如珍宝。

想起他温柔热烫的吻,轻轻的,她抚着自己发烫微麻的唇,看见铜镜里的女人,眼神迷蒙,如她一般渴望。

心,微微的颤。

那一夜,又下起了雨。

天很冻,风冷得像冰刻的刀,刮在人身上处处生疼。

她吹熄了烛火,回到了床榻。

她知道他会来。

她知道他会来。

推开门的那一剎,看见她的那一眼,他就知道了。

她熄了灯,屋子里只有远处廊上的灯笼透进的微光,可他仍能瞧见她。

她没有如往常那般蜷躺在床榻上。

她坐着,坐在床沿,身上只穿着就寝的单衣,她已卸下了她的发,让那被梳得乌黑柔亮的青丝垂在身前,落在她裙边。

她没睡,还没睡。

第一时间,他以为他来早了,想转身离开,但她熄了灯,她总在熄灯后,就会躺上床,她知道他会来,她一直知道他会来,所以她从不让自己醒着,没睡着她也会装——

思绪蓦然一断,忽然间,他领悟到一件事。

她在等他。

倏地,他屏住了气息,看着那在黑暗中纤细的身影,缓缓下了床榻,悄无声息的站了起身,一步步,朝他走来。

屋里,很黑,很暗。

可练过武的他,仍能在隐约的光线中,看见她的身影,嗅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他可以听见,她因紧张而变得轻浅的呼吸。

她来到了他面前,轻昂着首,一双翦水秋瞳望着他。

然后,她覆住了他握在门上的手,小小冰凉的手微颤,覆着他的手,轻轻的推着,关上了门。

她的房门,合上了,被她合上。

那关门的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特别响亮。

他不敢相信,但她的手仍在他手背上,她的人仍站在他身前。

他想问她是否知道她在做什么,声音却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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