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歌(下)(18)

2025-10-07 评论


“你讨厌我,恨不能杀了我,可你若真如此做,宋应天必饶不了你。他祖师爷和外公,都非常人,要治你,多的是办法。你怕他,所以才想逃,就算你真想和我一起,也只是因为我能帮你逃出去,待我们一出岛,你就会宰了我,逃之夭夭。”

阿澪火了,知他不会上当,愤然站了起身,不再装作对他意乱情迷,只恼羞成怒,恶意的道。

“那女人有什么好?你明知她是杀人凶手!”

“那又如何?”他挑眉,再笑:“我就爱她是这样。”

她怒瞪着他,气得一甩袖,推开了拉门,大踏步走了出去。飞雪,仍在飘着,落在天井,掉在廊上。

他能看见,敞开的门外廊上,有一个小小的脚印。

那脚印,不是阿澪的,他看着她离开,知阿澪没有踩着那里。

若不是脚印的主人太慌乱,就不会退得那么急,不会忘了还在下雪,不会不绕着回廊,反直接奔过了积雪的天井,一路飞奔到对面的廊上。

他抬起眼,隔着片片飞雪,看向天井对面那间房。

那儿,是宋应天的睡房,落地的拉门,被人合得死紧。

也该是时候了。

那个,牵着他的魂、揪着他的心的女人哪……

他手一撑地爬站而起,没有理会那盆仍在冒烟的热水,只跨过了水盆,穿过了拉门,踩着在天井雪地中那小小而仓皇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门廊上,有着水一滴,那飞溅的样子,显示着那人的去向。

他上了廊,蹲下身,轻抚着那水滴。

它尚微温,还未来得及变冷,成冰。

抬起眼,他看着那扇门,知她就在门内,还来不及走远。

缓缓的,他伸手推开了紧闭的门,盖这屋子的木匠,工艺极好,用的也是上好的建材。即便已兴建多年,历经旱夏寒冬、岁月风霜,开门时,依然滑顺得如刚建成般,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斗内,同他那儿一般,宽敞不已,没有高桌高椅,只有光滑的木地板,与一张处膝的云头桌案。桌案旁,有灯一只,堆满了医药书籍的书柜沿墙而立,几只衣箱就摆在墙角,衣箱旁是画着山水的素雅屏风。

而她,就在那里。

她没有躲起来,她只坐在那儿收着衣,背对着他,折着宋应天的衣,看来那般镇定、冷静,如常一般。

说他不恼,那是假的。

入冬后,药堂里不再那般忙,她白日偶也有空闲,便来得勤了,可来了却总也是只顾着她的少爷。

她帮那男人打扫洗衣,替他泡茶磨墨,为他照料生活中一切所需用度,她将他所有的闲杂事务,全都打理好。

她表现的,就像是宋应天的妻。

可对他,她却几乎视若无睹。

若非,门廊上的那滴泪;若非,此刻她那白罗袜上,还沾着残雪;若非,他能看见,她的动作有多么不自然、多么僵硬;若非,他已太过了解她,一如了解自己……

阿澪能读心、会惑人,她明明都是知道的,他家少爷警告过他俩,阿澪的眼不能看,阿澪的话不能听。阿澪知道他与她最在意的是什么,晓得他和她的弱点,清楚他俩的渴望。

可她,还是被乱了心。

因他乱了心。

若非如此,他真要以为,是他自作多情。

他踏入那扇门,将其关上。

然后,走到她身后,盘腿坐下。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知她晓得他在这里。

她屏住了气息。

他已有许久,不曾靠她这么近,这女人总和她的少爷在一起。

她的发,早在他回来之前,就已又挽成了妇人的髻,总瞧得他心头一紧,明知不该,却无法不去恼恨妒嫉。

那乌黑柔亮的发,缠着那雕着凤凰的黑檀簪子,就如她对她少爷那般,太过亲昵,教他看了胸闷心紧。

忽然间,始终被压在心底的妒火再关不住,就这样风风火火的冒了出头,他伸出了手,抽出了那支挽住她青丝的凤凰木簪。

乌黑的发,没了长簪的箝制,如水瀑般飞扬,流泻而下,落到了他脚边。

她小小的抽了口气,停下了手中折衣的动作,却没回首。

他撩起一束还残留她些许体温的青丝,它服贴柔顺的待在他的手里,任他轻抚摩挲。

她的肩头微微瑟缩了一下,他知她清楚他在做什么,可她依然没有回头,没有阻止他。

他把玩着她的发,将她散落后就逐渐变得冰冷的秀发,在手中转了一圈,缠在他粗糙的掌上温暖它,轻声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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