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在浣绣阁守了这么些年的安稳日子,密所旁的不怕,就怕她的身份给她带来重重变故,刚站直了的小腰又弯倒了。
“善长大人疼惜奴婢,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只是奴婢命薄福浅,受不得大恩大德,您留着疼惜奴婢的心,就让奴婢在浣绣阁里腻着吧!善长大人有个洗洗缝缝的事,奴婢也好尽心尽力地侍候您一场,也不枉善长大人自幼庇护奴婢这么些年。”
明知道这不过小奴婢的奉承之语,可出自这么个十来岁的小人口里,还是把善长宫人那掬了老深的泪珠子差点给说得掉下来。
拉着她的小手,善长宫人同她明说了:“密所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总不能在浣绣阁里误了你这一辈子啊!你在宫里待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了。你是知道的,这浣绣阁的侍婢一待就是一辈子,比不得其他宫阁。若是主子开恩或是逢上大喜,过不了几年便放了一批。或是十年,或是二十年,终归是要放出宫还了自由身的。”
出宫?出宫又如何?
阿母殁了,二叔亲自送她入宫,唯一的哥哥早已不知所终。在这里虽说为奴为婢,侍候人的下贱命。可真离了这里,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
密所远望着宫门外的方向,出神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岁的老成,“善长大人,宫外头已没了我能安身立命的方寸之地,在宫里头歪着倒还安稳些,好歹可以遮风避雨。”
善长大人朗声大笑,“我说密所啊,你才多大点年岁,居然把这辈子的事都给忧虑尽了。依着我的话,若哪位主子开恩把你许给哪个侍卫,那也是做夫人的命。还愁没有家可回,没有人疼惜你吗?”
许给人?十来岁的半大小姑娘还真没想过这种事。
善长大人却早已做下了决定,“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也别想了,照我的话,你明日就去公主殿,只要你尽心尽力侍候公主殿下,日后自然有你不错的收场。”
还能说什么?
“密所谨遵善长大人示下。”
一夕之间,他们各寻各的主子,各为各而活。“咳咳咳咳———”
永耀斋内传出一阵阵轻咳之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隆重的喘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耀王爷久卧病榻,殿内的宫人、侍婢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殿内侍卫统领,也是耀王爷的贴身守卫李原庸送了上医出去,折身又回到主子身畔,“王爷,上医已去了,留了方子,待几位老上医定审了后便煎了药给您送来。”
幺王爷段素耀只是一阵地叹:“我吃了这么些药,总不见好,日日过口的尽是苦的。倒尽了胃口,吃不下东西。叫我说,这药……不吃也罢,还不如日常饮食悉心调养的好。”
这话叫李原庸登时单膝跪下,“原庸有罪,不能让主子恢复康健是原庸当死之罪。”
“唉!”段素耀沉沉叹息,“我知你忠心耿耿,只是生死有命,怨不得你……怨不得你。”
耀王爷一句话说得李原庸沉下心来,王爷这病是一日重似一日,多少位上医来瞧了,都说熬过今冬或许还能再多过些日子,若是熬不过去……就难了。
守护王爷已近两年,主子性情好,善待他人,对人对事都是有礼有节,对他更是不薄。名为主仆,却如亲弟兄,比他那些亲兄热弟还强些。守护主子是他的责任,守着段素耀的命更是他出于真心的担待。
见他突地沉寂下来,耀王爷深知是自己的话触动了他的心思,忙打起岔来:“晌午的时候,素徽送的莲叶粥,我喝着上好,便叫人试着做了些,你送一份给姑母,我知她喜欢这种清甜的玩意儿。我这个侄儿久缠病榻,也不能时时对她敬孝。一碗莲叶粥虽不值什么,也当是尽我一份孝心吧!”
“是,我这便去。”李原庸应了,这就命人取了粥,盛装妥当亲自送往公主殿。
他拎着食盒信步走到公主殿外头,远远地便听见有人在吟颂诗词———
“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幽幽然,断了。
门里头那声儿到了这当口便断了,余下的尽在李原庸的心里———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是汉乐府里头的《孔雀东南飞》,少时在学堂中,他曾听一个人念过,也是念到“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这句便断了,余下的从未接上。
今日,在这公主殿里,有谁会吟这首《孔雀东南飞》呢?
他推了门进去,耳门内只得一人,原是一半大的侍婢着一身黄衫暖暖地靠着窗棂,兀自发呆。他见过她,时常跟在公主身边出入永耀斋,有个奇怪的名字———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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