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从子(2)

2025-10-07 评论
清康熙年间

「老爷,您就别再送我了。」

北京城的郊外,一名女子拉着一双儿女,站在一座华府的后门,粉泪涟涟,其哀伤之神态,让人莫不唏嘘。

「羽翩,你这么一个弱女子还要带着一双儿女在外头流浪,要我怎么放心得下呢?」胡员外紧抓住这名叫作羽翩的女子,双眼直睇着她赛洛神、似天仙的美颜。

「可又能怎样?」关羽翩轻轻一叹,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倘若羽翩不走,岂不是会害得老爷名誉扫地?」

「我岂会在乎他人的闲言闲语?」胡员外已双鬓霜白,可色心未止。

「但羽翩又岂能陷老爷于不义?」关羽翩轻拧柳眉,神情哀恸。「数月前,羽翩与一双儿女承蒙老爷收留,您这份恩情,羽翩永记在心,怎么也不敢忘,遂不能再留在此地坏了老爷的清誉,更何况小儿他……」

关羽翩紧拉着她儿子的手,纤指轻掐他略嫌粗糙的掌心。

「老爷,虽说二娘并不是我亲娘,可也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妻室,如今我爹虽然已故,可她好歹也是我关家的人,岂能不守贞节?」关戒觉年方一十五,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且威严十足,一双大眼更是直盯着胡员外。

「这……」

「胡员外,我年纪虽小,倒也是读过圣贤书,岂有二娘改嫁而不理睬的道理?」关戒觉感觉掌心又是一阵刺痛传来,不由得继续说下去:「古云:『夫死从子(2)』,我二娘自然得要跟从我,服从我才成,相信胡员外亦不愿见我二娘成了不守妇道的寡妇吧?」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我已十五岁,我可以干活来养我二娘,二娘的事还请胡员外甭再放在心上。」横竖只要胡员外每说一句,他便感觉掌心一阵刺痛,只能顺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对应。「二娘,我们上路吧。」

啧,这女人每次总是如此,干尽坏事之后,便要他来收拾,天底下就她关羽翩做得出这种事。

「老爷,羽翩在此谢过您的大思大德,倘若有来世,羽翩再与老爷同结连理……」关羽翩潸然泪下,婷婷袅袅地跪地谢恩,再缓缓起身,「老爷,羽翩告辞了。」

话落,她一手拉着年幼的女儿,一手牵着已经同她一般高的儿子,缓缓地往外头走。

「等等。」胡员外见状,忙不迭地唤住她,并且追上前去,硬是将一包香囊塞人她的手中。「既然你是要回江宁,身上的盘缠自然不能少,这些你放在身上,路上可以求个方便。」

「羽翩怎么能够再接受老爷的恩德,羽翩……」话未竟,她剔透的泪水仿若是断落的珍珠项链般,滴滴淌下。

「甭说了,带在身上吧。」胡员外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关戒觉说:「戒觉,你也是半个大人了,一路上可要好好照顾你二娘。」

关戒觉轻睇他一眼,「我知道。」

关羽翩将香囊接过手,不动声色地掂了掂重量,随即轻声道:「老爷,羽翩告辞了,还请老爷保重。」

关羽翩屈身拜别之后,她立即拉着一对儿女快步离开,离开胡员外目光能及之处。

当他们快步来到了城门外时,关戒觉才忿然甩开关羽翩的手,恨恨地别过脸去,硬是不瞧她一眼。

「唷,今儿个是怎么着?这么快便甩开我的手,你难道不怕尚未踏进城门便露馅了吗?自胡府到城门外不过是少顷的时间,还是得小心点。」羽翩原本惹人怜爱的表情霎时变得跋扈嚣张。

语落,她拿出怀中的香囊,喜孜孜地掂了掂重量。

呵呵,这一次可真的是逮到一头肥羊了,也不枉她在胡府里待了将近半年。

「你会担心吗?」关戒觉撇了撇嘴,「老是要我出面去做这种事,要我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身上,倘若哪天东窗事发时,便全都是我的错……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亏你还敢自称是我娘亲。」

他不说便罢,一开口便若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而且字字埋怨。

「你还敢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兰芷?要不我需要这么做吗?」关羽翩挑高眉头,一副晚娘面孔。「你爹死得早,全数的家产都让其他宗亲给夺走了,为此我得拖着你和兰芷两人过日子,倘若不用此法子,我又能如何?你以为一个姑娘家要拉拔两个孩子长大,是件很简单的事吗?」

天底下就有他这种知思不图报的孩儿,压根儿不体恤她吃了多少苦,老是嫌弃她的「取财之道」。

「尽管是要攒银两,也不是用此等手法吧?」他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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