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十岁那年跟爹爹交接棒,教导我八卦五行、机关奇学、歧黄之术,那三年的苦训就是让我练出狗一样灵敏的鼻子,知道嗅一嗅手上拿的药水是砒霜还是硫磺,不再傻里傻气地拿过来就吃。另外还有一个成效也是来源于我的鼻子,每次当我被困在娘布下的五行奇门阵里脱身不得、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就是那美妙的救赎。每每到这时候,我都会生起一种勇往直前的毅力,从层层迭迭的阵式里走出去,屡试不爽地找到厨房的位置。
在苦不堪言的训练中,倒是妹妹那阵子跟我的感情特别好。
由于小我两岁的她完全继承了爹和娘亲的优点,心智太高而周围没有朋友肯跟她玩,于是只好缠着我这个傻子——反正爹娘也有吩咐,别让我单独出门,省得被别人欺负,有她照应,便大可放心。
那时妹妹喜欢到河边捡拾些野花野草什么的来打扮我。
她总说我生得好,穿上她的花花裙子一定更漂亮。
这种假扮小女生的游戏一直到妹妹发现了新的玩伴后才终止。
那一天,她从河边拣回了一条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野狗,抱回家来后养好了伤,天天琢磨着怎么训练狗儿,就不跟我玩了。
她还把那条癞皮狗取名叫阿黄,说是它比我听话而且忠心。
我伤心了很久。
妹妹不理我,那就代表在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自娘的机关里爬出来后,没有人可以带我出门去玩,还得回房里面对着爹的黑脸学武。
幸好我这很久其实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
那条被妹妹喻为很忠心的狗竟然某天狂性大发,为了一块肉骨头咬伤小主人后逃逸。
虽然我妹妹是千灵百巧出得门去,直可哄得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岁小弟都听她的话,可是那是听不懂人话的一条狗,她又能奈它何?
心痛爱女的娘亲发誓今后我家杜绝养宠物,言明如果妹妹再把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狗带回家统统都要实施流放之刑之后,妹妹很慷慨地让我顶替了那在我家栖息过两个月的阿黄的位置。
经过了两个月的‘丧狗’之痛,她对我的兴趣也发生了改变,不再要我扮小姑娘过家家酒了,她最热衷的一件事,是训练我去接飞盘,或者是把她随手扔出去的线团、树叶、鸡腿什么的接住并衔回来。
到我十三岁上,爹娘能教我的都教了,教不会的也完全绝望了。爹娘都拿我没法子,觉得我对武功或是机关奇学都没能领悟的天分,也许上个学会发现我是状元之材。
于是他们抱着这个美丽的幻想带着我到全城最有名的“南山学院”,向那里首屈一指的讲席东郭老师求学。
出于对顶着“金陵神捕”名头的爹余大为的敬仰,与及对协助丈夫屡破奇案的诸葛娘子玉玲珑的敬重,再加上看看我的面孔倒也还生得清秀雅丽,并不像笨头笨脑的傻子,东郭先生非常高兴地收下了我。
可惜我到他那里不出三天,美丽的光环破灭后,世间又多了一个只恨顽铁不成钢、只恨弟子何其笨的夫子。
勉为其难地教了我三字经、百家姓入门。
当东郭先生发现我在学了半年之后,对百家姓的研究始终停留于“赵钱孙李”接下来就到“余福常”,终于无法对我这废材施教,又不好拂了爹和娘的面子直接将我扫地出门,于是权当多放个闲人做书僮。反正我为人又老实,叫我磨墨我绝对不会随便搅搅两下见黑就算,叫我倒茶也不至于水未烧开见热就冲上唬弄老师,只叫我不要呆笑犯傻,尽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来不让其它弟子看出端倪,其余时间放任我在他的学院里神形皆游于课堂外,或是找周公吃火锅。
在南山学院那几年里,我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后山的老松树下抱膝静坐,仰头向天,看白云来来去去,千载思悠悠;又或低头见南山,眼睛半开半闭,神游物外,魂逛太虚,对同门师兄弟们的眉目传情、或言论投来的舆论干扰无动于衷,注意力高度集中。
长此以往,众师兄弟背后私下打小报告给师傅,说我凭什么可以有此特权,上课不听讲、擅自到后山游玩也不管不罚。老师被说不过,恼羞成怒,斥那一帮不成器的弟子后,说我这是大智若愚!你见过谁会一天到晚都摆出这么有哲学有思想的样子在思考?肯思考必是大器之材!哪像你们这些小肚鸡肠的自以为能背个千家诗、百家姓就了不起啊?做学问要有悟性,我坐在那里就是“悟”,将来说不定可以着传立书,成就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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