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这见鬼的治法竟然比剜肉还痛,硬气如李逸风,也忍不住自口中发出低微的呻吟。
“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你,这药虽然见效快,但因为药力发散的效用过强,使用起来会有镪水淋到伤口一样的疼痛。”
其实没说也是有一半小小的坏心眼啦,他还真地想瞧瞧这男人的极限在哪里?
普通人早就该是因为“疗伤”的过程已经结束而松懈下来,这时候突然遭受比刮骨时更痛的袭击,如果承受不住那种在伤口上炙烧的痛感,在事后哭爹喊娘的可是大有人在——上一回在江西,给一个号称横练十三太保金钟罩、江湖上有名的硬汉子铁甲威龙孟德威疗骨伤时就是这样,直哭嚎着哀求身边的人给他一刀来个痛快吧。
“没事,你现在说了,我知道了。”
衣服上早就沁透了的汗渍开始往下滴淌,但那个名叫李逸风的男子尚能自眼里蕴出淡淡的笑意,若不是苍白得失去了血色的唇抖得不成样子,他一定还会努力向上弯出一个弧度来好叫治疗他的人放心吧。
这个男人的意志力坚不可摧,不难想象,这就是他能敌住僵尸帮的攻击,到现在也还能保存着清醒意识的原因。
何晚亭手下不停,一一上药包扎完毕后,正想松口气告诉他已经没事了,却见到那已经把下唇也咬破的人笑着晕了过去。
他是真的笑着晕倒的,鲜血淋漓的唇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的红艳,在那俊逸的脸上勾出一抹云淡风也清的浅笑,像是依偎在最心爱的恋人身边,玩累了倦极而眠的大孩子。
“李逸风……吗?”
何晚亭静静注视着沉沉睡去的男人,抚去他唇上的血痕,记下了这个名字。
也许这人表现得是很轻浮、很浅薄、很吊儿郎当,但他日必将是能在武林叱咤风云的人物。
因为他拥有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强大意志力,还有那种谈笑间化敌为友的潇洒,以及逆境中忍辱负重的坚韧。
刮骨疗伤,他认识了一个铁骨铮铮的中原好男儿。
有一种奇怪的情感在注视着他昏迷后苍白的面孔时溢生出来,也许无关其他,只是仅仅出于对他硬朗态度的敬佩,却在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尽管,此人今后将是友?是敌?
他也想不清楚。“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滴滴嗒嗒,雨声轻击在水面上,荡起了万千涟漪。
说也奇怪,今年入夏以来,这雨仿佛没停过似的,下得铺天盖地、下得闹闹腾腾、下得千丝万缕。
雨打荷叶的叮叮咚咚声更为密集了,无乱而丝竹的湖心小亭内,却有人赏荷、听雨。
今夜无月。
亦无星子。
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吹袭得湖心绿荷狂摆乱舞,人心不定。
“我好像告诉过你,你的伤最好别喝酒。”
指一拂,暗生一股劲气挡下了对面那个男子几乎没打算强灌过来的酒杯,亭子里一派秀丽雅然的人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劝戒,也不像是真的把别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转而取向自己烹在小红泥炉上的茶。
“你是怕我酒后乱性?放心好了,不会的!现在我知道你是个男的了,不会再向你求婚了,我们是朋友,兄弟!”
然而,对面那个脸皮厚得够可以的男人却无视他这种拒绝的举动,自来熟地一把握住他还在半空中的手摇了两摇。
更过分的是,还在疗伤中行动不便的他竟然是叫人把他抬过来的——只为了打扰他一个人雨中听荷的清寂。
“我没有兄弟,也不需要朋友。”
亲情已是他不得不留在这世上最大的羁绊。
友情呢?他没尝试过,但直觉地知道凡关于“情”都是一种麻烦的东西。
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情仇爱恨。
“那么你有没有姐妹,或者是表妹,啊,长得比较像的远亲什么的都可以,还有没有云英未嫁的给兄弟介绍一个?”
已经是夏天了还在发春的人却不管这一套,硬是把被拒之千里之外的距离拉成亲密无间。
“我不知道中原美女稀缺至此。”
这人真够烦的,偏又是自己才救回来的,又不好马上杀了,或是揍他一顿让他十天半个月下不得床、出不了声(搞不好这样别人还当他的医术差呢)。
何晚亭就连讥讽都是淡淡的,有一种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淡漠,然而他毕竟还年轻,到底有一点被别人的戏谑调侃激着了,眼中隐约闪现出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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