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环住他伟岸的腰身,将头低落在他的胸前:“小寒?不要想起来好不好?你也忘了好吗?我们不当官了好吗?”
他推开我的身体,握著我的肩膀:“我怎麽可能忘记?”黝黑的眸子对上我的视线,“我弃武从文寒窗七年考取功名,为的是什麽?傅家冤未雪,仇未报,大西的一段奇冤未解,我没有理由停下……”
“我不想报什麽仇,也不想雪什麽冤……”我对他说,“这一切於我何干?”
杜子寒脸色骤变,一只手凌厉的扬起,蓦然狠狠的落在我的脸颊。随著耳畔一阵闷鸣,他染了怒色的语气一并传入耳中:“於你何干?……这座无名的孤坟里埋的是你的爹娘,我的恩人,大西的一副铮铮铁骨。你是傅家唯一的血脉,怎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他们什麽都不是,”脸颊上火烧般的痛著,却及不得心里抽搐著的痛,“这座孤坟对我来说,曾经只是一掊土,几缕烟……”
他的手依然高举在空中,却是极度的颤抖著,惊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手掌和我应该已经红肿起来的脸,“我……我……”
“你知道吗?在我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都不是属於我的,我什麽也没有。你心里有爹娘,有百姓,有大西的江山社稷,可是……没有记忆的日子里,我只有你一个……”
清风骤起,驱走一丝热浪,转瞬之间,却回复了炙热的温度,杜子寒的脸抽搐著,咬著嘴唇,漂亮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正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著我,我想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他突然放下手,向我伸过来,我错愕的後退一步,他却一揽我的肩,紧紧的纳我入了怀。
“对不起,”他喃喃的说,“对不起,我……提到老爷和夫人,我就忍不住的激动……”
“小寒,”我抬头,问,“当年你救我,只因为我是傅家的人吗?”
他不语,只是如同捧著昂贵瓷器一样,小心的抱著我。
我复又低头,眼里滚烫的液体劈啪的落在他皂黑的官靴上。
关於杜子寒的记忆,我想应该可以从我六岁那年的一个明媚的清晨开始。
那天,我爹──太子傅傅昭然暴跳如雷的吼我:“芪然~~你是太子的伴读,怎麽可以不学无术……”云云。
关於圣贤书的好处,他老人家说了好多,我问他书要读到什麽时候才算是毕业,他老人家捋著胡子想了半天,才说:“起码也要成家立业有了儿子以後……”
我掰著手指头数,四姨家的婷姐姐是我的未婚妻,丫鬟云妹妹说要做我的妾,我和身为太子的小远子合夥卖烧饼……
至於儿子啊?~~这个有点难度,我沉默,不过,也算是好办。
然後,就在我看到蜷缩在大街角落里的杜子寒眼眸里闪现出的超然清凛,落魄却依然高傲的目光时,我略微一笑,想,就是他了,呵呵~~乞丐的孩子准便宜。
付钱,按手印,回府的时候,卖身契收到我的怀里,我的身後跟了一个似乎有点没摸清方向的杜子寒。
後来,比起我,杜子寒似乎跟爹和娘更投缘。每天吃娘给他做的饭,跟爹一起念书识字。很长一段时间,他根本不愿意叫我爹,直到後来,我给他讲了所谓卖身契的含义,又拿了按了一堆手印的卖身契给他看,他才不情愿的低头叫了我一声爹。切,叫我声爹有这麽难吗?
杜子寒无论学什麽都很快,我那爱才的爹好像得到了一块宝贝,每天都欢天喜地的教他读书,很快也就忘记了我这个不长进的儿子。我得以天天都逍遥自在的抱著账本子卖烧饼,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爹为什麽说一定要有了儿子以後才可以脱离念书的厄运,原来,只要有孙子让他玩,儿子就解脱了。
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天,爹的一个会武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时,一看到他就直呼奇才,要带他上山学武。文的,武的,他只能选一样,结果,他头也不回的,就跟那老头上了山。
他走了以後,我的日子回到了原点,每天带著太子变卖宫里的任何拿得动的东西,然後鸡飞狗跳的躲避著爹的劝学追捕。
直到一道圣旨被穿著锦衣的宫人传到了家里。理由找了一大堆,长长的念了小半天,可杜子寒说那都是假的,真正的原因是有人窥逾朝权,妄想扶太子为傀儡,独揽大权,而为人耿直忠心不二的爹,自然成了眼中的钉。
於是,爹和家里的男丁被斩首午门,娘服了毒,我和其他人被发配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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