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看来,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适才是一场误会,还请阁下速速离去。」
韩剑万不料那少年了解自己并无恶意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自己走,不觉张大了口:「你、你要赶我走?!」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不错。」
不会吧?韩剑实在有点搞不明白,这古庙之中的少年……当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这庙虽然小了些,住两个人也不会太挤;外面天已经黑了,就算没有风沙,也有虎豹豺狼,万一我是伤者,出去可能有性命之忧……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自私?」
白衣少年眉一扬:「你不走?」
韩剑本来也非死皮赖脸之人,只是见那少年小小年纪竟然霸道至此,心中不忿,忍不住说他两句;不料少年还是一个劲要赶人,倔强脾气不禁发作:「你如此性情,今日别人瞧着你小,尚还让着你几分,以后……以后吃了大亏,就后悔莫及!」
白衣少年要赶韩剑走,本来也自有原因,没想到那韩剑竟一口咬定了自己「霸道自私」,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懒得和他辩解,只淡淡道:「好,你不走,我走。」说着再不理会韩剑,白衣轻晃已到了门口。
韩剑不想他如此反应,忙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少年衣袖:「喂,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算了,不必出去……外面凶险多。」
白衣少年至此,已经对韩剑的迟钝佩服到五体投地,回头看见韩剑一脸诚挚,忽然就起了促狭之念,似笑非笑地回他一句:「我要走,可不是认错,而是因为——你啰嗦!」
话音未落,他长袖一夺,轻轻松松甩开韩剑的手,头也不回向门外走出。
只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韩剑。
什、什、什么?他不认错还说我啰嗦?!我哪里啰嗦?——哼!这少年心性如此顽劣,朽木不可雕,我理他做什么?!
韩剑自顾自生了一会儿气,不觉腹中有些饥饿起来。他站起身,推门而出。
大漠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填饱肚子,当然也只有自力更生,自强不息了。嗯,过去常常听恩师说,大漠里的英雄往往是靠一手超绝的武功,弹指射鹰,徒手搏兔,以获取食物……想来,有自己这么一个举世无敌的未来大英雄在,那些个鹰啊兔啊,应该会自动跳进火堆变成烤肉供自己享用吧?
自嘲般地想着,韩剑推开了门。
门外是大地。韩剑不觉怔住,也站住了。
大地无垠。而月光始终淡淡的,如薄雪,如微霜,寂寞清冷得令天地也沉默。
自古英雄多寂寞。而岁月如梭。就在韩剑此时所见的月光下,曾经有多少豪杰白衣如雪,抖擞了少年志气,挥金戈,披月色,千里跃马斩匈奴;也曾经有多少红颜,只为了一个月下的承诺,风雪立中宵,为君伤魂垂泪,却连泪珠也被这月色化作了寂寞……也许,还曾经有位少年,在月色下初遇了天上的仙子,从此为伊消得人憔悴,为伊白了少年头、浪迹天涯终不悔……
千古明月,一时豪杰。无论是刻骨铭心,还是淡淡无痕,此情此景里前尘往事已无迹可寻。只留下月色,照亮了一片凄寒。
风徐徐吹来,韩剑忽然觉得有些冷,他还不明白人生的寂寞,只是忽然想起那个清秀而英气的少年——那踏着寂寞的月光行去、直到自己也融化在一片清寒中的小小人影……
正想着,远处几声狼嚎,借着月色听来,分外真切凄厉。
韩剑不觉打了个寒颤,暗自寻思:「这个少年虽然性子顽劣,但是并无大恶——我怎能让他葬身狼腹?!」越想心下越是不安。
韩剑猛回头,解了马缰,驰骋飞奔,向那少年离去的方向急追!
月光照在戈壁滩上,砂石泛着幽幽冷光。
韩剑纵马急追!
他不知道少年的脚力如何,也不知道少年离去的具体路线,要追上白衣少年并不容易,但是,这件事他一定要去做——他不想为自己留下遗憾。
黄马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意,呼啸一声,撒开四蹄,奔驰如疾电!
韩剑追出几里,才略略放慢速度,向周围一看,但见四野茫茫,月色如霜。不由得他心中一悸,究竟是自己追错了方向?还是那少年竟已葬身狼腹?
心,没来由的一阵抽搐。
韩剑低头勒马,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眼睛一亮——
天与地的尽头,有一点小小的白影,与月色化为一体的白!甚至,还带了月光的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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