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白衣少年忽然开了口,声音却有些低沉,隐隐透出几分倦怠,「我很抱歉……分舵的事情,还有你们的遭遇……不过……」
他抬起头,清冷的眸光缓缓地扫过雨幕,落在一片昏暗的荒岭里,那儿,凄风苦雨正抽打着一山晚树,而映山红早已落成满地杜鹃血。
「这件事情,我会负责追查到底,还你们一个公道,在那以前--周先生,你过来一下--」少年徐徐地、也是冷冷地说着,用词很客气,然而他神情话语之中,竟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令人无法违抗。
周青一怔,不明所以,却依言走到车前。
车厢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手里,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木牌。
少年淡淡地说道:「周先生,你拿着这块牌子,随便找一处本教的分舵,把你们两人安顿好。」
周青接过牌子,惨然一笑:「多谢你……只是,他们若是不肯……」
韩剑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一阵难受,太多的绝望之后,周青已经失去了相信的勇气。
「他们若是不肯--」白衣少年一扬剑眉,冷然道,「你就叫他们自己提着脑袋,上灵苍山来见我柳煜云!」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坚决无比,最后一句更是森森透着杀气,只听得所有人心底都是一股子寒气直冲上来!
周青梅白心头剧震!他们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
柳煜云,苍圣神教前左使柳独雁之子,也是七彩散仙里最为年少的一位。足智多谋,手段老辣,曾与韩剑合力粉碎「墨衣教」复辟阴谋的柳煜云!只是,没想到这个传奇中的人物,竟是如此单薄清丽、弱不禁风……
「咳……咳咳咳……」仿佛被这一瞬间的愤怒引发了旧疾,柳煜云说了那几句话后,抚胸剧烈地咳嗽起来!
「云儿!」韩剑一声惊呼,抢上前来扶住,毫不掩饰担忧。
「……我没事……」柳煜云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手指却还攀着韩剑的衣袖,微微发着颤,许久,他喘过一口气,抬头看向周青,脸色比方才更为苍白,神情坚定如故:
「你们走吧……」拼着吐出几个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周青挽着梅白,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
「请公子保重。」周青只说了一句,就站了起来,慢慢转身走了开去,消失在一片黄昏的梅子雨里。
也许,对于此刻的他们,生死之间的绝望已经没有了。
但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找不回来。
雨水滴在芭蕉叶上,打得叶子胡乱地颤抖着;泥泞的山路上,水花和着泥浆,一朵朵飞溅起来;晚树如发了疯似的舞着,潮湿的气味从青苔里一直渗出来,拌着腐烂的映山红的味道,也许,还沾着尸臭和泪水的腥咸。
大雨里,柳煜云用袖子掩着口,咳得像要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云儿,云儿!」韩剑一手支撑着他无力的身子,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本来已十分慌乱,却在一瞥之间,惊见那衣袖上竟溅了点点鲜血!……被雨水一浸染,那血迹便片片化了开来,渗透了薄衫,娇艳如同新开的映山红。
「云儿!你……你又咯血了!」韩剑惊慌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心中一阵刺痛,「你看你都病成这样子了!还要下山还要奔波还要巴巴赶到这里!你到底要不要命啊!」
「……韩剑……」柳煜云举起衣袖,拭去唇角的血,他直直地望着前方,眼神清亮得像要穿透这亘古的黑暗,一字一句说道,「令本教的弟兄遭受灾祸,我应该负责;而且……」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次的事情,是我绝对不能逃避的……」
「云儿……」听到这熟悉的话语,韩剑心里又是一震,云儿,三年了……你总是这般执拗,过尽千帆终不悔……
即使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你还是……愿意为教派牺牲一切……
「真是拗不过你!」韩剑苦笑了,笑容里有几分无奈的纵容,「好吧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啦!不过--」
他顿了一顿,很认真地看着柳煜云,「咱们话可要说在前头,你可不许让自己受伤,否则我就--」说到这里忽然一滞。
「呃……」
「你就怎样?」柳煜云一见他如此模样,心中便猜到了八九分,准是韩剑话说了一半,又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当然了,这时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一边在心里偷笑,一边很恶劣又很无辜地追问下去。
「呃……」糟糕,真的忘记要说什么了……韩剑抓了抓头皮,尴尬地笑了起来,「云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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