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来自被灭的霜门,五年前混入庄中卧底。暗器淬有霜门剧毒——烟波玉。
我数日未眠,憔悴心焦。胸中野火熊熊,忧怖丛生。
爱恨攻心,我已近崩溃边缘。
终于取得解药,保住她性命,孩子却已失去。
她在第三日醒来。
“你只是想要死吧。”当她的伤势终于稳定,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揭穿她的用心。
她自枕上漠然望着我。
“何必要问?”她说,“既然你都已知道。”
我全身忽冷忽热,我想要一剑杀了她,又想将她紧紧抱住永不放松。
然而我只是冷笑,不再说话,我走出了房门。
从那天起我开始想要杀死关荻。
我痛恨她这样冷漠的心死,我要看看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动心。
她很快得知了我的安排,因为我并没有刻意地瞒她。终于有一天她来找我,“请你放过他。”她说。
“我会放过他,如果他放弃见你。”
她很快失态:“你明知他一定会来,即使你告诉他这里只是个圈套。”
我仍不动声色:“所以我无法放过他。”
这样说时,我并未感到丝毫快意。我只是觉得必须将一切进行到底,半途而废从来不是我的习惯。
她沉默下去,很久以后她起身,预备离开。
然而她在门口站住,回头望我:
“你杀了我吧,”我听见她说,“我们便可以两清。”
一时间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望着她,一言不发。
“要杀他只因为我爱他,不是么?”她忽然笑起来,一室魅艳光芒,“但是即使你杀了他,我仍然爱他。不如杀了我,我就永远无法去爱别人。”
她的笑容美丽绝伦,充满了挑衅和放肆的意味,深深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明明知道她这样说的用心只是为了救他。我明明可以不为所动,一切仍按计划行事,但是忽然间我觉得疲倦心死,不必挣扎。
“我成全你,”我说,“如果你想用你的性命来换他的。”
透过书房的窗,我望着远处的红莲峰。我想起很久以前,甚至早在池家在这里落足以前,曾有一对相爱男女由很远的南方逃来,仇人追杀而至四面包抄,他们无路突围,放起大火,一同烧死在火中。
“就在红莲峰顶吧,放一把火。”我喃喃地说。
“什么?”她没有听清。
我望着她,清晰地重复:
“在红莲峰,放一把火。你愿意死在那里么?……若如此,我便放了他。”
她怔住,很久以后她说:“你要记得。”
那天晚上,一切都如设想一般。
关荻并没有浪费机会,他很快进入了庄中。我带领人马掩近包围。
火把亮起,我看见他们对望的眼神。我才知道当她爱一个人时,会有什么样的眼光。
我拔剑,站在关荻身前。
我听见她要我停手。
我当然记得我答应过不会杀他,然而我不能在数百庄丁面前任他离开。唯有在比武中故意输掉,我才能下令将他放走。
但是我未曾料到竟会在一招之间伤了他,他竟几乎完全不曾招架。在我惊诧之余,慕容宁已冲上前,迫不及待地提及我们曾有的约定。
我看见她雪意脸颊,火一般目光,我觉得我已将成灰烬,再无力量控制心神。我脑中似有急雨嘈嘈而落,胸中浊浪翻腾,那一刻我分明见她脚下心血四溅,是被她践入尘埃踏成齑粉的我的心。
我不能控制地大笑。
是这样吧,宁死也不肯爱我。
那么,我还有什么需要计较?
我挥挥手,令众人闪开一条去路。
苍灰大雪漫天弥地,关荻由人丛中离去。慕容宁目送他消失,回过身来。
“我已准备好了。”她说。
我们四目交投。
我转开脸,命令所有的人回房,不得擅出。
她与我一前一后走到红莲峰下。
她在峰下站定,抬头仰望雪花。
“好大的雪,”她说,“不过不要紧,我在峰顶存下了桐油。”
忽然间她摘下斗篷抛在雪地。盈盈一跃,她站上三尺高的那处石台。
我一震抬头。
“不要去。”我说,我的声音已哑得连我自己都无法辨认。
北风忽紧,卷起她的衣裙,我觉得她如欲乘风归去,终究不可挽留。
“你知道我不能。”她无限温和。
胸中一片空荡,有如万古废墟,我颓然说:“跟他走吧,我放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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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