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澜池(44)

2025-10-07 评论


两个月后,当她伤势痊愈时,我毁去了秘库里所有的夜明珠。

从那时起,她在这黑暗的地库里生活了七年。

但是也从那时起,她再也不曾让我看见她,碰触她,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我所拥有的只是她的呼吸,她脚步的轻响,她始终不能治愈的低咳。

我每夜都去探望她。坐在她石室的门边,告诉她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或是只默默坐上一阵。

有时我会在石室中睡着。但我总会在天明前醒来,回天杨轩。

除去池枫,无人知道我们的秘密。

我修书慕容安,告诉他她的死讯。我甚至为她在池家墓地修造了坟墓。

我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慕容宁已死于那场令红莲峰从此荒芜的大火。

我让她成为我最深的心底痛苦而又慰藉的秘密。

那在最为深寂的黑暗里咫尺不见的那个女子,我只需要知道她仍与我活在同一个世间。

七年以后慕容湄来到池家。

我告诉慕容宁时她呼吸忽然急促,使我明白这消息对她的震动。

第二天,我将慕容湄带入了秘库。

四壁点起火把,但我知道光明不会漏进石室之中。

我带慕容湄划船荡过湖水,故意与她谈了很多慕容家的事情。我知道慕容宁一定在石室内倾听,因为我甚至听见她不由自主发出的叹息。

“你听到什么吗?”慕容湄一凛,四面张望。

“没有。”我说。

她沉默,忽尔自嘲地一笑:“我还以为,会是宁姑姑的鬼魂。”

我心中一惊,打量着她。

而她的目光却格外纯净坦诚:“我不是故意提及。虽然我也听信过那些传言,现在却不再相信。”

“为什么?”

她凝神看我,静静说道:“因为你很爱她。”

我心中一窒,却只漠然发笑:“你知道些什么?当年的事,是确是我逼她的。”

她转开了脸,亦转开了话题。却在离去时以一种洞悉一切的坚定轻声道:

“若不爱她,你又何必为她自责伤心?”

那晚将慕容湄送走后,我去看慕容宁。

我倾听她的呼吸,知道她一夜无眠。

她依然一言不发。

我想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开口,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然而今天她终于对我开口,当我告诉她我已决定攻打慕容门。

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也许是因为她发觉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死,而我再没什么可以拿来威胁。

“七年已经很长,”我缓缓说,“多谢你,肯多活这七年。”

她沉默着。

我摸到身后的石扭,石门无声地滑开。

一脚已踏出门外,忽然我站住,回头。

我从未如此刻一般希望这里可以有一线光明,让我可以最后看一眼她。在黑暗中,我徒劳地凝望她的方向。

下一刻在悉娑声响里乍然亮起的微光令我几疑身在梦中。

……

忽然间我可以看清她坐在椅中的侧影。

还有,她穿着青裙。

她手上的一方手帕里,托着一粒小小的夜明珠。

她终于让我看见她,在漫长的七年以后。

一瞬间仿佛天荒地老都已横陈眼前,我泪如雨下。

……

轻轻退后一步,石门在我面前缓缓合上。

我看见石屋中的光华慢慢轧扁,终于消失了最后一线。

冰冷的黑暗一拥而上,潮水般将我霎那吞噬。灭门

慕容澜

乌云叠聚,如要压毁重楼,天色宛如泼墨。

我独立万象阁扶栏西望,风云盈袖,暴雨只在眉睫之间。

四月十一。

……

雷声轰然大作,我甫入书房,雨柱已激上石阶。开门时的狂风将灯火卷得猛烈一斜,几乎熄灭,三叔忙以衣袖护住。

我关上房门,将惊风骤雨关于门外。

“可是出发的时辰?”二叔抬头问我。

“再等一刻。”我在案前缓缓坐下。

这一刻钟极其漫长,久久无人说话。

我凝望桌上白铜沙漏,旁边香炉袅袅白烟。沉水香加松雪香最能安神定性,然而我听见二叔三叔依然气息浮躁。也许到如今一步,已无人可以泰然处之。

今夜所有家人将趁大雨潜出慕容府,进入西山密窟。整个过程不可有丝毫泄露,否则便会功亏一篑,万事皆休。

……

白沙缓缓漏下最后一粒。

时刻已到。

二叔霍然起身,低声道:“我去传令秋飞,月渡两组。”三叔亦起身,他是去点齐第一批离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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