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二少,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呼呼的方无非,觉得失望吗?」
她莫名地开始生气,他以为他真的很了解她吗?随随便便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家五年,再随随便便回家说什么婚约,哼,简直可笑!
「无非!」储少漠眉扬了起来。
「有意见?算了吧,风雅知趣的储二少哪懂得这种生意场上的肮脏事,还是不要听为奸,省得脏了阁下的耳朵!」站起身来,不想再与他同坐一桌,站到画舫边上自己生气。
最讨厌他这种高洁孤傲的模样,好像她这样做侮辱了他似的。啐,又不是她黏著他,士农工商,她自然知道她这样的商人无法与他这等风雅书生相比,既然他看不起,干嘛还跟过来?
「无非。」他的声音有些无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知道?」她怒气未消,声音仍然冰冷。「储二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能知道什么?从小你就这样,总是自以为是地拿你的高雅家风来教训我。哼,我们家本来就一家子铜臭味,比不上你们满门书香!」
她真的生气了。储少漠见她此刻微微颤抖的背影,清楚她此刻已是满腔怒火。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因为现在这两句话,而是从小到大在他面前的自卑。
士农工商,士子排在第一,商人却在最末。
储家世代书香,祖上为官者甚多,如今也是文名远播,就算方家再怎么有钱,在储家面前却始终抬不起头。
小时候她就听够了旁人这些话,虽然平时总是一脸无所谓,心里却未必不在乎,
「无非。」他认真地道:「我从来不觉得我们家有什么了不起,也从来就没有看轻你。士人又怎样?我如果真觉得有多么了不起,何必离家五年,跑去混江湖?你……」
「算了吧。」她侧过头来看著他,目光冷得刺人,这一刻看来再也不像活泼秀气的小姑娘。「你敢说你心里一点优越感也没有?你从小耳濡目染,就算没有存心看不起,恐怕也脱不了这习气。省省吧,这些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
话说到这里,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储少漠闭口不言。
她说的并没有错,就算他从来没有存心看不起她,然而几代薰陶下来,读书人的傲气已深入骨髓,改也改不掉。
想到这里,储少漠不禁苦笑,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对方身上乱七八糟的习性一清二楚,就算想辩解也辩解不了。
然而,今日的她如此偏激,恐怕不只是因为昔日的那点自卑吧?五年後的改变,到底是因为什么?「你笨蛋啊?」坐在全洛阳最有名的妓馆「长乐轩」内,薛皓一边享受美人在旁的风流,一边对著储少漠谆谆敦诲:「少漠,对著无非绝对不可以摆出你的书生脾气,难道你还不懂?」
储少漠没那个心思注意周身的软玉温香,叹著气说:「我哪有?不过就是提了一句而已。」
「算了吧!」薛皓显然极度不以为然,「你这人,浑身上下哪一处不是书生气?就算你生性落拓,这骨子里的儒人傲气也是脱不去的。我都能想像得出你看她的时候眼里是什么情感,无非心思敏感,她若没感觉才奇怪!」
「可是。」储少漠一脸若有所思,转著手中的酒杯。「我觉得她跟五年前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大不了骂我、不理我,可是现在她那种眼神……」
「那是当然的。」薛皓白了他一眼,「你离家都这么久了,无非岂能没有改变?尤其自她接手商行後,在生意场上更是性情大变。你知道,以前她虽然性子暴躁,其实心里对人一向宽厚,但是现在却不是这样了。」说到这里,一向不知多愁善感为何物的薛皓居然很忧郁地叹了口气。「你不能怪她,她也是情势所逼。」
储少漠敛起面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皓放开身侧的美人,喝了杯酒才说:「你离开没多久,方爷爷就将商行交给无非,让她跟著林掌柜学著处理事务。这些对无非来说并不是难事,她从小就跟在方爷爷身边,学的也够多了,但真正处理起来却是两回事。」
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储少漠,薛皓接著说:「无非真正掌权後,先是商行内有些人不服,觉得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当家太丢人,那些人虽然没有明白表示出来,然而暗地里有异心的人不少。而外面的人,不服的就更多了,虽然有林掌柜一心辅助,伹无非总要自己出去处理生意,几次下来,看尽别人的脸色。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无非一直没有向方爷爷提起一句,直到後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况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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