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吓跑了他的兔儿大餐,眼见情况非如预期,他一肚子火地拨开草丛,蹲身探头往陷阱里瞧去。
这一瞧,他先是一愣,再是一叹。
因为他见著了一双晶亮闪烁、燃著愤火的猫儿眼。
唉!
也难怪他要叹气了,因为空著肚子设计了一宿,却只逮著了一只小野猫?
他蹲在陷阱旁,先是与那只出奇地竟不呜咽求饶也不畏缩害怕,而是以一双圆滚滚猫儿眼怒瞪著他的小猫对视了好一阵子后,才终于不情不愿地伸手探入陷阱里,将捕兽夹连同那只小猫给一块拎提了上来。
凭藉著月光,他抓著小猫的后颈拎高,与眯成了一条线的猫瞳对峙了片刻后再细细审瞧,瞧清楚了那是只全身有著乌亮黑毛、四蹄踏雪、颈下有著一小撮银毛的漂亮小黑猫。
但别瞧它个儿小小,左前足还让捕兽夹给夹得血迹斑斑,却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恶猫模样。
它甚至还精神十足地以完好的另外三只猫爪,不断地朝他边喵吼边乱抓,似是想将他给碎尸万段。
“快别这么凶了吧。”他不悦地低低咕哝,“没错!我是很饿很饿,饿到了前胸贴后背,饿到了想啃自己的手指图个过瘾,却还没饿到了连猫都敢吃的地步。”
猫儿、狗儿以及负责耕种的大黄牛,都是极有灵性的动物,也都是他无论再如何饥馋,都不会拿来等同于食物对待的生物。
更何况,这还是一只有著双会生气、会瞪人、会说话似的大眼睛的猫。
他用力扳开捕兽夹,却没来得及为小猫的伤口洒上金创药时,一声震天价响的痛吼倒先由他口中爆了出来。
因为他的右手背竟让那才刚脱困,就立刻反身给了他一口的猫儿给咬了,且还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好大一口。
“该死的笨猫!你这只恩将仇报、善恶不分的莽猫!你看不出来我是在救你吗?”
看不出来,并且……哼哼!你、活、该!
一咬得逞后得意地跳上一旁枝哑,然后冷冷地往下瞪著眼睛,并以舌头舔洗自己足上伤口的小黑猫,一双猫眼里仿佛是这么说的。
“可恶!咬了人还这样挑衅使坏?信不信我今儿个就开戒破例,拿一只会咬人的小恶猫来充作晚餐……”
他向来都认为自己是成熟圆融的,这还是头一遭他对只压根就听不懂人话的刁蛮野畜发这么大火的。
一来是因为饿了太久,却眼睁睁地看著即将到嘴的食物跑掉,二来还真是让那丝毫不怕人的泼蛮小野猫,给拨撩得怒火丛生了。
他的狠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迫中断,因为那只看来毫不受教的小黑猫压根不想理他,几个轻盈起落后,便在林中消失了踪影。裹盐迎得小狸奴,
尽护山房万卷书。
惭愧家贫策勋薄,
寒无毡坐食无鱼。
——宋·陆游【赠猫】
若干年后,一间名唤“鹿鸣馆”的客栈。
她今天的心情本来不坏。
因为待会儿姬婶——她住在峨嵋的儿时玩伴兼手帕交——会来此住上一阵子。
后来却因为陆续发生了些事,让她原是不坏的心情,变得很糟、很坏。
先是那名笨仆买错了她要的乐谱。
再是那家伙被她用那本买错的乐谱,给迎面砸得往后跟舱跌出门,却一下小心推倒了她搁在牕台上晒太阳的小水缸,更气人的是,他还一个笨脚踩中了缸里的小鱼。
她发出了尖叫,冲上前将对方用力推倒,原想著或许还能有救,却只来得及由对方鞋底,扯拉出一片鱼肉模糊。
在确定了她心爱的宠物已然回天乏术后,她火冒三丈地将吓得全身发抖的笨仆给拎进房里,并下令他不许闪躲,只能瞪大眼睛乖乖的躺在地上,由著她——
“你踩死我的小鱼,我便踩死你!”
恶脚提高,目标对准已吓得喷出了满脸鼻涕泪水的脏猫脸时,却在此时一声大喝出现了——
“小姐!不可以!”出声的是龟总管,也是在她父母过世后将她带大的老仆。
“为什么不可以?”
语气虽依旧泼蛮,但她的脚却明显地在空中停滞了一下。
而抓紧了她那一瞬间的微滞,龟总管连推带踢地将那名全身没了力气的仆人,给踢滚出了她的房间,且还要那仆人赶紧下楼去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小姐火头过了后才许出来。
“龟叔!你干嘛这个样?”眼见踹不著人,她只能将怒气发到一旁的椅子上。
“小姐呀,您也知道自个儿的脚劲有多大,您那一脚下去,阿华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那可是条命呀!”即便龟总管看来也是伯的,却仍鼓起勇气,试图尽到老仆谏主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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