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45)

2025-10-07 评论


他们坐公车到了市中区。只见都邮街广场的中心,那座宋劭延曾经预言过的纪念碑已经破土动工,正在打地基。

建成后,这座暂名为“精神堡垒”的纪念碑将高七丈七尺,寓意七七事变,有炮楼式的碑顶,一基五层。他们站在广场边看了好久,任由冷风把脸膛吹得通红。

在砖石和钢铁的撞击声中,文灏突然听到宋劭延用柔和却又凝重的声音对他说:“文灏,我这次回去,将离开AVG(即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又称FTT“飞虎队”)为CATT(即中国空军运输队)工作。如果远征军的劣势依然没有改善,我们将试着开辟空中运输航线代替现在的滇缅公路。”滇缅公路是由云南昆明通往缅甸仰光的一条公路,在广州沦陷以后,它可以说是中国受国际援华物资的唯一抗战输血线。

文灏在旁边一声不响。

最近,连沙利文的咖啡价格都翻了几倍。一定是交通运输出了问题,即使怕民心动摇秘而不宣,但猜也能猜得出来,

“如果缅甸全境被日本人占领,我们的飞机就得从印度出发,飞越喜马拉雅山脉,才能到达中国。我不想瞒你,那将是一条飞行难度很大的航线,没有任何人有把握能平安抵达,包括我。”文灏仍然默不作声。

他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DC-3和C-47型飞机的升限是多少。

两万三千英尺,折合为标准单位,大约六干九百米。然而这只是理论,如果全载重,实际只能飞上四五千米。

而喜马拉雅山脉的平均海拔,都远远超过六千米。

当然,宋劭延也知道这一点,“我们只能从山峰中间飞过去,这一点,技术稍微好的飞行员都可以做到,但是山上面的气流情况异常复杂,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形,所以……”

文灏低下头,仍然不开口。

宋劭延以为他在生气,“我吓到你了吗?”

文灏不得不说道:“我只是在惋惜,当年龙主席修筑滇缅公路,只花了十个月,而且修筑者大都是妇女和孩子,所用的工具,则是用竹筐扁担和人力推车。”

宋劭延安慰他:“总而言之我们大家都会努力再努力。”

“听说昆明的老百姓给你们起了个名字,叫FlyingTiger?"文灏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说。转移一下话题吧,难得见一次面,何必老是在凝重的气氛交流?他想。

“他们把飞机上画的大鲨鱼看成老虎了。一定是你们画得似是而非。”

“这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

他们都小心地不再触碰之前的话题。

当天夜里,宋劭延就走了。他们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相逢即时楼台会,才说罢别来无恙,马上又要互道珍重再见了。今日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再能再聚。

可是就算如此,这难过的日子还是得逐日逐日的过。

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冬去春来,关于美国飞行队的消息,也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少,就在文灏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坏消息却从西南方接踵而至,让他再也坐不住了。

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后,日本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占了南洋重镇新加坡,并开始抽调重兵实施缅甸深入作战的方案,在三月便拿下了首都仰光。

中国的远征军与英国军队缺乏默契,又没有丛林战经验,而他们的对手,却是日本号称“丛林师团”的陆军十八师团。除了在早期的平原战中占据过优势,取得了如东瓜保卫战等一系列胜利外。往后的日子,国军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最后,远征军不得不撤退。新三十八师西迁,暂避于印度,而二00师却因为路线选择错误,迷失在了中缅交界的野人山里,就连身受重伤的师长戴安澜将军,也在缺乏救治和药品的情况下,壮烈殉国。

当美国的巡逻机发现他们,并将他们带出山区时,死亡士兵已经超过一半。总之,大撤退变成了大溃败。

日本人乘胜追击,势如破竹,甚至一鼓作气攻入了云南境内,使本已危难重重的中国更是面临了东西夹击的严峻形势。

而驼峰航线计划,在去年底的第一次试飞时,彻底失败了。

美军的王牌飞行员福克斯驾驶C-47运输机从印度出发,不到两个小时便机头撞在山峰之上,英勇殉职。

但滇缅公路已被彻底切断,如果不尽快解决运输问题,不但在前线苦战的将士们的供给会出现问题,后方的群众亦会变得人心惶惶。

因此,中美英三国共同制定的驼峰航线。在明知那将是一条死亡之线的情况下,也义无返顾地以最快的速度被提上了议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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