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开始落下雨丝,君绯雪见状,忙差着孩子们各自快些回到家里,免得雨下大了染上风寒。
君绯雪收拾完书本、笔墨,才没了事忙,手指便冻得僵硬了。
她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呵着气,却想起那日完颜术以自己胸膛为她祛寒情景,心口微微地疼着。她猝地弯身想在火盆里多加些生炭,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
「姑娘,我来吧。」丫头莲儿见状,接下了工作。「这暖手炉,您先拿着。虽是早春,你还是得小心些,别冻着下身子啊。」
「姑娘,这是红汤姜茶,你喝点。」李嬷嬷端着一盅茶送到她手边。
君绯雪坐在榻边,还是没习惯被当成官府小姐般地侍候着。
她逐一谢过了莲儿、李嬷嬷后,静静地坐到一旁拿起王府管事要她帮忙整理之田租帐目。
田租之事,原都是管事在打理,下过,管事这一、两年来眼睛差,没法子瞧得分明。她原本只是帮忙管事抄写帐目,只是帮忙久了,总有些熟悉,况且,她对数字有着极佳记性。
君绯雪才瞧了几页帐目,便觉得不对劲,分明都是同一家帐目,怎么收租价格有高有低呢?
「莲儿,请帮我取纸墨算盘来。」君绯雪柔声唤着。
莲儿忙着在大桌上摆布着绋雪姑娘要写字的东西,一边好奇地往门外头采看着——是谁在嚷嚷啊?
「绯雪……绯雪……』殊尔哈齐之妻乌林答氏撑着一把油伞,又急又嚷地冲进前厅里。
「义母,有什么事吗?」君绯雪连忙迎上前,伸手拂去义母肩上雪花。
「术儿他……」乌林答氏喘得上气下接下气。
「王爷回来了吗?」君绯雪心下一喜,眉眼问顿时染了一层光采。
「他……」乌林答氏沈重地拧着眉,长叹了一声。
「他怎么了?」君绯雪见状况不对,心头一慌,小脸渐失了血色。
「你义父捎来了信,说王爷在战场上恍神,被蒙古将军一把大刀挥中,伤重不治!」完颜术伤重不治!
一听到义母的话,君绯雪整个人瘫坐到了地上。
「不会的……不会的……」君绯雪摇着头,骨子里发着寒,就连说话声音都拚命地颤抖了起来。
那样一个铁肩雄臂的男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倒了下去?
君绯雪睁大着眼,乾涸的眼却流不出任何泪水,因为她不相信他当真已离开了人世。
她仰头望着义母,小脸如雪,眼眸则森黑得像沈入万丈深渊。
「是弄错了吧?」君绯雪期待地问着。
「我未尝不希望弄错了哪。可事实便是如此啊,王爷也不过是个为情而苦的男人,情场上失了意,战场上难免也会恍神些。」乌林答氏拿着手绢,拭着眼角。
「是我惹的祸……」君绯雪闭上双眼,泪水无声地滑出眼眶。
她为他的英年早逝而哭、为着两人之间没有个好结局而哭、为着自己竟没能给他一个承诺,好让他安心地定而哭、为着自己终究还是得孑然一身而哭。
她哭得凄切,全身没法子自制地颤抖着,任凭旁人怎么说劝,就是止不住眼泪。
「你哭成这样,也无济于事啊,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乌林答氏递过一方手帕塞到她手里。
「我……也是为了……他好啊……」抽噎问,勉强挤出了这些话。
「此话怎说?」乌林答氏问道。
君绯雪摇头,也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都走了……
如果能重来一回,她定然不会再顾忌那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讳。她一定会铁下心来与他相伴终生啊!
「义母只问你一句,你可有将王爷搁在心里?」乌林答氏抚着她的肩,低声问着。
「若……若没搁在心里……怎来这么多的泪……」君绯雪鼻问一酸,便再也说不出半个宇了。
君绯雪将脸埋入手绢里,仿佛如此便能假装一切悲伤皆不曾发生过。生离死别,她这一生还要再经历多少,才不会心痛呢?
乌林答氏为君绯雪披上狐裘后,便领着所有人退了下去。
君绯雪紧闭着眼,四肢发寒,手一触着肩上狐裘,又是一阵泪如雨下。
这是皇上赐给完颜术的珍贵白狐毛皮,他说他不怕寒,不由分说地便让人给她裁了这件白裘。
君绯雪将脸埋入狐裘间,哭到连屋内只剩她一人都毫不自觉。
「又哭了?你非得把眼睛哭瞎,气死了我才快意吗?」
蓦地,一道粗声低吼划破了屋内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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