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透明的身形已经恢复了十七岁的女孩该有的模样。一身的红装藏在红油纸伞下,也藏起了她透明的身体,若不是她的脸可以透出脑下的枕头,李别恨真要怀疑躺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大姑娘。
好红啊!她一身红艳艳,连阴影都是红彤彤的甚为刺眼,惟有那冰冷的身躯映着苍白的脸颊叫人后背发寒。
李别恨默默无语地坐在床榻边,敷着茧的手轻抚上她毫无血色的额头,想将她衣服上的红色染上她的头顶。
为什么她会是鬼?为什么她会是死了十二年的小鬼?为什么她要挑上他娶鬼为妻(13)?
痴神间,一双透明的小手缚上他的衣领,日开一跃而起窜上了他的身。别恨刹那间没反映过来,大掌覆上她的手,他只想知道,“你没事了?”
“我有事。”日开骑在他的腰间,手忙脚乱地撕扯着他的衣服,“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她怎么了?不停地拉扯他的衣服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过分了一些,她也不至于要撕下他的衣服解气吧!很难看嗳!
“日开,别闹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走吧!还要赶路呢!”他还要赶去宣州迎娶未过门的新媳妇,这是爹交代的任务,他不可以耽误的。
别恨这就想起身,身后有股力量紧紧拽着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日开在犯别扭。本想甩开她的手,莫名陷入红色的世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剩下软软的口气哀求她:“你究竟想做什么?说话啊!”
日开昂着头,愣直地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强硬地说道:“我要成为你的妻,真真正正的妻,名副其实的妻。”
别恨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圆圆的娃娃脸,差点没把舌头吞进去,“你说什么?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妻,你知道什么是‘名副其实的妻’?”
她结结实实地答应着:“我当然知道,你不要拿看五岁孩子的眼光看着我,我今年十七岁了,这具透明的躯体飘在地府里,比人间的女子知道得多了。”
哦!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别恨的嘴巴都快掉下来了,在卧泉山庄的时候见多了女子向二弟献殷勤,甚至是投怀送抱,可是没有女子看得上他。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女子,还竟然是个鬼,身形透明、死时只有五岁的小鬼。
将身上的衣服从她的手中抽回来,别恨吓得往外躲,偏偏她倔强地拽着他的衣服,死也不肯松手。
别恨慌得大叫起来:“松开!快点松开!我怎么可能对你那个什么,如果我那个什么,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卧泉山庄,面对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那个什么。”
什么那个什么?他究竟在说什么?日开甩开所有的负担,揪着他的手,死也不肯松。
“不要不要!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松手的,你就认命吧!”她像驯一匹劣马一般冲上去骑在他的身上,任他摔还是丢死也不放手。
别恨顾不得身份、形象,一门心思想将自己救出小鬼的魔爪,“你疯了,现在的鬼都疯了,快点放开!放开啊!”跟一个身体透明的女娃娃亲热,他才疯了呢!“松手!日开你赶快松手!”
“不要,死也不要。”日开憋着一口气硬是拽着他不放。
别恨也急了,凭着一股蛮力死命地往外冲,他的力道拖着日开跌下了床,拖着她在地上挪了好几步。
不痛吗?她真的一点也不痛吗?那咬紧的牙关是为了什么,肩上的红油纸伞又是为了什么?
默默地叹了口气,别恨停了下来,紧绷的身体随即松开。从他站着的高度眼见趴在地上蹭了一鼻子灰、还染了伤痕的她,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高度,他无法与她对视。缓缓蹲下身子,别恨单腿跪在她的身边,坚实的手臂挽住她透明的身子,捧起她的脸,有好一会儿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唉!你这是何苦呢?”
“我只是想成为你真正的妻。”惟有如此才不枉来世一遭,日开眨巴眨巴眼睛,所有的渴望盛满眼眶。
别恨忍不住抚上她的眼睑,轻轻地,柔柔地,想要抚去她脸上的愁绪万千,“日开,睁开眼仔细看看你面前的现状吧!”
她透明的身子穿过他的身体,两个人的身形的确交汇在一起,却无法融合。
她是透明的幻影,人世间根本没有属于她的实体。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是鬼,我是人。你可以永远保持这个透明的身体,我却会慢慢变老,有一天死去。这样的两个人如何在一起?人间有句祝愿夫妻的话——白头偕老,我们……怎样白头,如何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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