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子点头,又问:「天翔还是没回来?」
「没有。」他没说谎,天翔的确是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天扬在心里不断祈求师父不要再往下问,他已经什么都答不出来了。他没办法告诉师父,他现在只要一闻到干草的味道就会呕吐不止,也说不出他每天不管天气多冷,都要到河边沐浴四五次,每次都用力刷洗身体,刷到几乎要出血;还有他睡觉只敢浅睡,一点点小声响都会把他惊醒。
从那天开始,生活变成了一场醒不了的恶梦。
一个笨蛋回家时掉到河里冻得半死,阴错阳差喝了一堆鹿血,然后半夜里兽性大发爬起来侵犯自己亲哥哥;这算什么?笑话吗?
天扬可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他的双手在桌下紧紧握拳,拒绝那不堪的记忆再回到脑中,然而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他的身体再也忘不掉那种恐怖和羞辱,脑中更是深深刻着天翔当时的目光。
天翔的眼神向来是平静无波,完全看不出心情起伏,那天晚上却变得无比锐利冰冷,仿佛用眼睛就可以在天扬身上刺个大洞。天扬每次跟他四目相接,就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被他吸去了。
最不可原谅的是,这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不是被点穴的话---。天扬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自己那么大意?
他现在的心思分成二半,一半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天翔,另一半又恨不得他立刻回来,让自己一剑毙了他。虽然他知道这是行不通的,杀了天翔,他会变成不可饶恕的杀弟凶手,而天翔自己的罪过却永远不会被责备,因为天扬绝对说不出口。觉得自己的立场不利到了极点,天扬苦恼地皱紧眉头。
这时耳边传来令他毛骨悚然的脚步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个一身锦衣的美少年已翩然进了屋子。
「师父,徒儿回来了。」
无忧子笑道:「正好,说人人到,吃饭吧。」天翔伸手帮师父斟了茶,说道:「徒儿吃过了。」说着在天扬对面的座位坐下,眼睛却始终没朝天扬望一下。
无忧子说:「既然今天人到齐了,为师有件大事要宣布。」天翔说:「是不是飞龙神剑掌大功告成了?」
飞龙神剑掌是无忧子近十年来倾全力研习的一套剑法,他淡出江湖,摒除一切俗事,为的就是将飞龙神剑掌琢磨得尽善尽美。无忧子素有剑神之称,融合他毕生功力所创的飞龙神剑掌,可想而知是绝学中的绝学,二个徒弟都是引颈企盼继承这套功夫的一天。
无忧子摇头说:「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要闭关修练,把最后一层心法想得周全。所以这把关的工作,就要交给你们两个了。」徒弟们点头称是。
无忧子又说:「除了把关,另外还有件大差事要你们去做。我向来是把我的功夫全盘传授给你们,从没保留过半分,也从没要你们二个分出个高下来。不过这回不同,飞龙神剑掌是我毕生心血,不能随便就教给你们。你们得先去帮我完成一件任务,只有先完成的人可以先学飞龙神剑掌,输的人要等五年。」天翔道:「请师父指示。」
无忧子道:「这要从飞龙神剑掌的来历说起。你们知不知道前任陈许节度使李师道?」天翔道:「听说这人骁勇善战,很受朝廷器重,可惜在对突厥的战役中战死了。」
无忧子哼了一声:「战死?根本是被自己徒弟暗算死的。那个孽徒阵前倒戈,杀了自己师父好取而代之,他就是现任陈许节度使刘悟!」
天翔说:「那这事跟飞龙神剑掌的关系是?」无忧子说:「李大人跟我是至交好友,飞龙神剑掌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发现的。」天翔问:「发现?」
无忧子道:「十二年前我和李大人相约游山玩水,途中在一座山洞里,看到山壁上刻着数百个奇形怪状的图案,我们两个参详了许久,发现那些图形居然是一套绝妙的武功心法。我们当下着了迷,在山洞里一待数日,谁晓得那座山是座火山,安分了五十几年,居然在这时候爆发出来。我们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那套图谱却跟着山壁被带到地底去了。」
天翔说:「早知道把图谱抄一份带出来就好了。」
无忧子叹道:「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出来之后,我们凭着记忆,画了两份图谱,相约各带一份回去研习,看谁先悟出飞龙神剑掌的真谛,输的人要拜赢的人为师。谁知壮志未酬,良友已死于孽徒之手,图谱也被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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