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丈回过神来,见阙怀安居然已不识得自己,不禁叹了口气。
“也难怪少爷不认得我了,哎!都已经过了七、八个年头了……”他慈爱地看着阙怀安,眼中有着与故人久别重逢的惊喜,又有着对于世事沧桑多变的感触。
“我是老丁,在阙府做了三十几年的长工,虽然不常跟少爷说话,可是少爷您小时候骑的木马、手里拿的木刀,全都是老丁做的,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我老伴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们夫妇俩没有孩子,少爷您就像咱俩的孩子一样……”
阙怀安呆呆地听老丁叙述,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这些年来,他早就学会了遗忘,把幼时的那段回忆深深地埋在心中,连作梦都不允许自己回到那令人温暖又感伤的过去,如今听老丁说起,那悠远而泛黄的童年,突然一下子又鲜明地浮现出来,他说得越是鲜明,他越是感到迷惘。
真的存在过吗?他的童年,还有那栋老宅第里发生过的生活琐事,真的曾经存在过吗?
“真是恍如隔世啊……”老丁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是那般的感伤,看见了以为已经不在世上的人,让他心情既激动又复杂。
“那天,老爷派我到邻县去买当令的活鱼,说是少主子您爱吃,务必要我现买现送回来,我就去了,没想到回来时还没踏进大门,就看到阙家变了天,老丁为了苟活,根本不敢回去赴死……这么贪生怕死,老丁想到都觉得惭愧……”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老丁犹觉唇齿寒颤。
“少爷,老丁曾经以为再也看不见您了,没想到……没想到您居然还活着……而且成了这么出色的男子……老爷要是、老爷要是……”
“先别说了!”阙怀安听到“老爷”两个字,忽然警戒了起来。
老丁见状,也捂住了嘴巴,像是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阙怀安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天仙化人般的女子。
“这、这位姑娘是?”老丁看得两眼发直,只觉这少女不但漂亮,更散发着一股难言的高贵气息,但是少爷与她站在一块儿,却又奇异地和谐相衬,简直是一对画里走出来的璧人。“少爷,原来您早已……”
“不是的,这位姑娘是……”丁伯果然误会了,阙怀安正欲解释,曙公主却突然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他的话半途截断。
“丁伯伯,您好,我叫曙儿。”
“曙……曙儿,曙儿姑娘。”
“是了,您就这样叫我吧!”曙公主微笑地向老丁欠了欠身子,看在阙怀安眼中,可真是天下之大奇了。
堂堂公主之尊居然向一个平民行礼?
曙公主的眼中跳动着顽皮的神采,觉得隐瞒自己的身分,让其它人将自己当作一个普通姑娘是件好玩的事……
算了,随她去吧,只要这样能稍稍让她感到开心,那也是好的,毕竟在宫里,阙怀安从不曾见她笑意如此频繁。
“丁伯,您现在家在何处?”不想让了伯的焦点围绕在他与曙公主的关系上,阙怀安索性岔开了话题。“这儿虽然人少,但是谈话终究下便,还是到你家去?”
“家?”老丁听到阙怀安的话,苦笑了笑,两手一摆。“老丁一个人穷得连下顿饭都不知道在哪里,又怎么敢奢想遮风避雨的地方呢!”
看他过得这么苦,阙怀安自然知道那是因为阙家的缘故,他闭了闭眼,半晌才道;“是阙家对不住您。”
“少爷千万别这么说,老丁一点都下这么觉得。”老丁惶恐地道。“只要能活着见到少爷一面,老了就高兴了……”
“老丁,从今儿起,您就还是跟着我吧,现在的阙府虽然不若以往,但总是个有屋有瓦的地方。”
“谢谢少爷!”老丁感动莫名,当下两腿一弯正要跪地时,阙怀安却一把将他扶起。
“丁伯,快别这样了,您是我父辈的故人,如今阙家也早不是从前的阙家,我是把您当成长辈一样尊敬的,请别再对我行这种大礼了。”
“少爷……”老丁更是老泪纵横了,曙公主原本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两人,这会儿忍不住打趣。
“果然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说阙大哥,你就别再招人眼泪了,还是快让丁伯到你府上安置好才是正经啊!”
阙怀安回过神来,看着曙公主,一时间突然想起,他们可是和慕容襄以及南山四人一起出宫的呢!如今被人潮冲散,对方又找不着他们,难保不会天下大乱啊!
曙公主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咱们和慕容公子失散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的事,我们先把丁伯带到阙府,你再送我回去,不碍事的,就算有事,我也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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