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4)

2025-10-07 评论


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保持冷静才能说得出话,但很清楚如果此刻手里拿着东西铁定会顺手扔了过去。稍稍平服了急涌而上的火气,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吨的挤出一句话:“我、那、个、儿、时、玩、伴、是、男、的!你几时听过我身边有什么姑娘了?”

唐娃错愕的张大了嘴,脑袋里霎时被清成空白。

男……男的?那、那……那么他……?雨过天青。

一夜豪雨后,天空是几近万里无云的晴朗,清晨的地面是遍地泥泞,极不好走。虽然一不喜欢走在这种路上,此刻顾不了那么多。

提起包袱,苏宝岩几乎算是落荒而逃地逃离他居住了十余年的家。

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形下离开。本来计算着没事儿想家时还可以回来瞧瞧,这下可好,短时间内绝不敢回来了……

本以为会怀抱浓浓的思乡情绪,和上对外头多彩多姿世界的向往,带着满怀期待的亢奋和淡淡离愁,暂别这个十余年从来未曾离开过的地方。

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到这步田地……昨晚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记忆中影像无法连贯,也许是因为烛火闪烁不定,映入眼里的画面会有中断。不过,薄酒入喉,以小腹为中心延展开来的暖意热潮,倒是清清楚楚的记得。

握住那双在年幼时总护着他的手,心里头的震撼怎么都难忘。

这个人,长他两三岁,自小就嘴巴坏常爱取笑他、爱闹他,每次父亲酒后发脾气打他时,为他挡着的也是这个人。

随着年岁增长,身材高了、长壮了,在这人面前仍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也许,是平雨待他的态度使然;也许是,自己也总不自觉的依赖。但不管什么理由,终非长久之道。就算再亲的兄弟也都得各自成家立业,没有谁能够永远去依靠谁;所以决意出走,离开所能依赖的一切,学着自己独当一面,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面对所有风雨。

虽然如此,对那从小就护卫着他的身影,他还没有想过会有与之平起平坐、甚至超越的一天,无论在哪一方面。

虽然知道自己身高高过他了、体格也较他来得壮硕,力气比他大上许多;毕竟,笔杆儿的重量和大刀的重量差很多——从来没想过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压制他所有反抗。

没有想过,自己的手掌已经大到可以环握他的手腕、或者,该说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手腕会这么细?那曾为自己挡下多少责罚的手,曾多少次在年幼时为自己拭泪的手,原来竟是这么细的一双手?唔……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还是知道自己应该算蛮……粗暴的?像头野兽扑食猎物似的,差点没用撕咬的罢了。

忘了真切该怎么形容那时的感觉,也忘了是什么理由会想咬他,总不成是因为扒开衣裳后,瞧见一身细皮嫩肉活像白斩鸡似的,所以饿了想吃吧?

然后啃啃咬咬到让他忍无可忍,终于暴出一句:“做什么啦!饿了饭菜在桌上啦!别咬我……唔……”嫌吵,便学着过去偶然间偷瞧见人堵嘴的方式,用自己的嘴堵住他的吵嚷、也许真该是兽性大发吧。

有生以来第二次看见他掉眼泪,虽然有点难过、有点舍不得,没动过停止的念头。只是由着他哭到哭不出声,不停地发抖;贪恋他身体内部的温暖柔软而再度推进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泛滥于水迹未干的面颊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清醒后,才抱着头懊悔;甚至不敢看平雨给折腾到多凄惨,只想到他一定会很生气、不会原谅自己。

平雨生起气来很恐怖的……所以,匆匆提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很没骨气的落荒而逃,避风头去……这,真是个不好的开始。

俗话说得好,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么不好的开始呢?这时候,宝岩难得聪明的不去想这个问题。

就先避避风头,出去磨练磨练,等他气消了再回来道歉吧……

***

空山新雨后,林间充斥着水气。

这样的空气,照理来说不应有血腥味,但宝岩偏生就是闻到了。

不像是野兽的血味——至少,不是他所碰过的兽类。那味道让他硬生生自午后甜睡中惊醒,不假思索自栖身避雨的树洞里跳出来。

离乡后,一时心里也没个底要上哪儿去;朝东走了几天,还没离开山区。

这天,碰上午后阵雨,就近找了个树洞窝着躲雨。看看雨势似乎短时间内不会停,便打个盹儿、等雨停再走。没料到会被血腥硬生生闹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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