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啦!不好啦!”管家急匆匆地领着一个人奔入前厅。
等了约半盏茶的工夫,江苏巡抚宓谦这才不悦地从内堂慢慢出来,“嚷什么?本抚刚服了药要歇息,你就跑来给我鸡猫子鬼叫!”他一瞅见来人,微微皱起眉,“老郑,你领来的这是什么人?”
对方的面色凝重,单膝跪地,拱手禀道:“抚台大人,卑职奉总督大人命令,快马赶来通知您一声,去年萧氏的那桩案子惹祸了。”
“什么?”宓谦旋即紧张地向前微弓起身,“惹了什么祸?”
“其中的缘由总督大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萧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处请托关系辗转告了御状,惹得龙颜大怒,圣上决定要彻查,据说已让洛相微服南下。总督大人的意思,是让抚台——”
“那怎么可能?”宓谦一听说“洛相”二字便松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擦拭脑门上冒出的颗颗冷汗,“洛相可是内阁首辅、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多少军政大事等着他来决断,何需为了区区一个命案官司就离开邑州?”
“抚台大人——”来人虽仍跪在地上,却冷冷地抬起眼来,甚至带了几分阴沉的目光望向他,“我们心里都明白,萧氏那桩案子……并非区区一桩命案。”
宓谦一怔,继而喃喃地说;“对,是本抚草率了。”
来人这才继续回禀方才被打断的话,“总督大人的意思,是让抚台大人务必有所防范,萧氏一案背后牵涉甚广,你我都是身处其中之人。右相既然奉命查命案,那就让他查,但绝不可以让朝廷知道案子背后的利益纠葛,否则,不但六王爷饶不了你我,盐道衙门那些事一旦被刨根挖底,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宓谦听完便把手中的缉帕一扔,咬了咬牙,“总督大人到底有何吩咐?”
“总督大人让卑职传达的只有这些话。”来人冷冷地站起身来,照例一拂膝,“抚台大人政务繁忙,卑职不敢再耽扰,告辞!”说罢,迳自而去。
留下宓谦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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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福楼上,沉湛正一个人在雅座里独斟独饮。
忽然窗外传入一阵吵嚷声——
“你姥姥的,我家婆娘又生了一个没把儿的赔钱货,这下你怎么说?!”
“欸欸,你先放手、放手……”
“想跑?没门儿!你这该死的杂毛老道,今天被我逮住你就别想溜,也甭说我证你,不信就跟我回屋里瞧瞧,我那婆娘怀里正奶的孩于是男是女……”
“走,走,看牛二他媳妇儿奶娃娃去喽!”又传来孩童的哄闹声。
那些声音自窗下的街道上传来,扰了一室清静,沉湛不觉皱起眉,起身到窗边探看楼下的动静。
这一看,他一眼就认出了当街被人揪着衣领的,正是那日信口开河算出他“桃花犯命、为情事所扰”的瞎眼老道士!只是此刻他被人推推搡搡的走着,一副落拓可笑的窘样。
见了楼下这般光景,沉湛的眉宇不禁皱得更深。
这老东西难道真是靠四处行骗为生?
倘若真是如此,那日在沈府中,他为何不曾讨要半文钱……
正瞧得奇怪,一时没注意掌管五福楼的陆老掌柜推开门,亲自引领着伙计把一道热腾腾的“春笋回鱼”端进来。
沉湛回过神,转头随口问;“陆掌柜,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掌柜还没答话,那端盘的伙计已先抢着发话,“大少爷,这事儿我知道!那被揪住的是一个杂毛老道,揪他的是街角那个开馄饨铺的牛二,前一阵子牛二的媳妇又快生了,碰上那老道,说他媳妇这一胎准生个能传香火的,牛二一高兴,赏了他一锭银子,谁晓得落地又是个女娃娃,他都快气疯了!刚刚又瞅见那老道,正捉了要讨回钱呐!”
听他细说缘由,沉湛又往楼下看了一眼,然后一勾手指头,“你跟我下去,拆开他们两个。”
“拆、拆开他们?”快嘴的小伙计一时愣住了。
他们都是爱看热闹的个性,巴不得牛二和那老道士揪成一团,沿街一路滚才好玩呐!
不过天高皇帝远,少东家的话比圣旨还大,小伙计赶紧跟在他后面蹬蹬蹬地下了楼。
“喂,你们两个——”他一走出酒楼大堂就捋起袖子,仗着东家的气势嚷嚷起来,“我们大少爷说了,松手、松手!”
看到是沈府的大少爷出面,牛二只得悻悻地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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