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只小豹子不会这么快找他,第三天就来到刘欣的书房,自己也感意外。厢门被推开,董贤转身,见刘欣已站在房外。刘欣上下打量董贤一番,还未说话,倒已显十二分谨慎。董贤站着,任他审视。
见刘欣目光稍显平和,打趣道:「我可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帮手,殿下要不要再搜搜我的身?」
刘欣踱步到他面前,不答反问:「送去的菜,你一口不碰,是因为没有胃口?这两天看你在御阳宫四处走动,也不像身体不适。」
董贤故作一惊,轻扬薄唇:「原来殿下注意到我,看来这御阳宫也不大。」
浓重的压迫感在二人间冉冉升起。
刘欣虽然年少,浓眉间却已存震慑力,可无论怎样,所有的力量到达董贤双眸前,都会被他的无形结界化得一乾二净。就如一道强光射入水中,晶光四射,却漾不起一圈涟漪。
刘欣撇开视线,走到案前坐下说:「我们可以正式上课了,你有没有准备课题?」
对方先行撤离。这一局,无疑是董贤将了刘欣一军。看刘欣态度冷淡,董贤也敛起笑容,正色道:「授课时,我就是殿下的师长,请殿下往后在课堂上叫我老师。」
刘欣一怔,眼神变得越发犀利,他并非不懂尊师重道,但这条件由董贤提出,则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刘欣盯了董贤许久,一斜眼睛,低声喊:「老师。」
平和的笑重现脸庞,董贤并没事先预备文稿。他站到刘欣桌前问:「听说殿下喜欢《史记》,知不知道此书差一点就被焚毁,无缘公诸于世?」
「武先皇创下丰功伟绩,功勋多了,晚年难免骄奢浮躁、多疑猜忌。」感觉此问是为揭大汉朝的创疤。刘欣没有拐弯抹角,一针见血,直抒己见。
「武帝好劣可以『三七』划分,但听你的语气,似乎划得不够公平。」董贤徐徐道,「《史记》编着期间,朝中变革无数,又逢李陵投降匈奴,司马迁出面求情,震怒武帝受了宫刑,也在情理之中。」
要在朝中站稳脚步,必须经历一个蜕变。有些话是绝对不能出口的,即便它是真理。虚伪的甜言蜜语,永远比肺腑之言动听百倍。
锐利双目夹杂愤愤不平,刘欣反驳道:「李陵归顺匈奴,无非是武先皇听信谗言,在军衔上刻薄了他,才招致这种结果。《史记》编写耗尽司马家两代心血,你……老师这么说,未免让人唏嘘。」
单纯而又热血的思路,让董贤心底暗笑,表面却严肃说:「你的意思是说归顺匈奴,理所当然?难道殿下没听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不知不觉被人扭曲了意思,刘欣也不接着争辩,独辟蹊径道:「可否请老师转入正题?」
占了优势,董贤无意草草收场,又道:「《本纪》共记载了十二位君王,殿下喜欢的西楚霸王,严格来说,不能算统一中原的帝王……」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欣哼了一声,无心再学,挥手道:「董大人,我看今天先告一段落,我有些累了。」
一脱离授课的前题,刘欣就急着改口。
做他的老师?董贤不配,他只不过是王莽派来的一根眼线。
董贤早有心理准备,一抿薄唇,似笑非笑:「好,那今天就到这里。」看刘欣起身要走,董贤又道:「殿下莫急,我还未布置课业。」
刘欣身子一僵,转身问:「要做些什么?」
「对你来说很简单,只需将《本纪》默下来就可以了。」董贤掐指一算:「普通人默写《本纪》,少说也须半个月去背。不过殿下熟识此书,三天内完成应当不难。」
锋芒毕露,终将难成大气,史上君王因此衰竭的,不在少数。董贤让刘欣默写《本纪》,意味深长,而这短短三天期限是对他的小小惩戒。
不料刘欣听后,轻松一笑,坐回案前说:「不用三天。这些我早已记熟,现在就可以默出来。」
他铺开竹卷,原想让董贤吃惊一番,却见他向厢外走去,边走边说:「那殿下好好默,我先退下了。」
「董大人,现在不是授课时间了。」刘欣心里恼怒,将笔砚搁在案中央,唤道:「我要用笔墨,你过来替我磨墨。」
巧妙的角色转换,瞬间又把对手拉回臣子的位置。董贤回过头,望着刘欣,片刻,他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走去拿过砚台,细心碾磨。上好的碧玉砚台才磨几下,已见浓稠的砚墨。
董贤将它递到刘欣面前道:「殿下可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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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欣
董贤
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