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巨响,扰人的树叶立刻被震得粉碎。两人重新落地,剑声交错、电光石火。刘欣的剑身如一条韧性有度的长鞭,可曲可直。剑光之中,王莽调笑道:「你的剑法说硬,却也柔,倒有几分鞭法的韵味。」谈笑间,长剑已扫过刘欣的发际,直逼他的咽喉。
刘欣淡笑,回手一揽,剑尖已指向王莽右腕。
「王叔,若我这一剑下去,你练就的一身武艺都将化为泡影了。」年轻气盛,永远是个致命伤。
王莽不语,战未完,怎可轻言鹿死谁手?冷漠的笑挂在唇边,他猝然收回右腕,向外飞转而去。
刘欣剑光一折,跟随而至,眼看剑尖就要触及。
前方王莽的身影突然动荡,霎时转移开去,呈现眼前的竟是一身熟悉的白袍─刘欣猛然收剑,可惜为时已晚,他眼睁睁地看着手里长剑,插入董贤的左肩。剑身入体时发出的撕裂声,如同刺在自己身上般,感同身受。
长剑像是一个导体,连接着刘欣与董贤,彼此的心跳,由它传输,格外清晰。
「呜……」董贤紧咬下唇,低呼一声,钻心剧痛随之而来。他本能伸出手,想去握住插在身上的剑。
「别去握剑!手指会被切掉的!」刘欣大吼一声,手腕一扭,立刻将剑抽出。红色、温热的液体随之飞溅,董贤猛然摔倒在地。
「快点住他的止血大穴!」看刘欣怔在原地,王莽随后走去,迅速止住董贤的血,摇头道:「都怪我闪躲太快,没让你看清前方。」
刘欣咬牙不语。他恨王莽心狠手辣,连心腹也不放过,自己竟愚昧地中了他的圈套。
而令他更恨的是,董贤明明躲得过这一剑,却依然站着不动。
刘欣深眸紧盯着那张逐渐苍白的脸。幸好只是刺中左肩,再若低几寸,就当直击心脏,届时,你也无动于衷吗?
王莽根据剑身的血痕长度,推算说:「还好,没刺到筋骨。传人叫太医。」
「不劳烦王叔了。董大人负伤,侄儿就不送您了。」
恭敬的逐客令,换得王莽意味深长的一笑。刘欣不加理会,将董贤打横抱起,径自离开花园。
侍役为王莽系上披风,无人察觉他眼底泛起的阵阵快意。
***
回到寝厢,刘欣把董贤抱到榻上,冷道:「你只须挪开半步就可避过,为什么你不躲开?」
榻上的人喘息一声,没有回话。
刘欣又道:「王莽已经走了,你不用继续作戏。那一剑插了多深,我比你更清楚。」
如今,想在刘欣面前用障眼法,似乎很难行得通。董贤捂住伤口,半倚在床边说:「这一剑,我心甘情愿为他挨,算是还他的人情。」
言下之意,此剑过后,所欠的人情已一笔勾销。
刘欣叹气,走去撕开董贤左肩处的衣裳,轻轻将伤口处理干净。
「你的两仪剑法已练到第五重了?我见王莽的许多招式,都被你化解了。」刘欣皱眉:「还好只练得第五重,若再高一些,今天就要了你的命了。」
董贤缓缓躺下,那一剑其实并非替王莽挨,而是替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他欠王莽最大的人情,就是嫂娘长久以来的照料。
「你小时候,是喝什么长大的?」这一问,唐突得让人忍俊不禁。
看刘欣一脸迷茫,董贤忍不住先笑起来:「我小时候很少喝母乳,我娘很早就过世了,家里穷,连下锅的米都没有,更不用说请奶娘了。嫂娘又不曾分娩过,没有乳汁,我一哭,她就背着我漫山遍野地跑,哄我睡觉,好忘记饥饿。」
美目覆上了光晕。刘欣坐到床边,握住董贤微微颤抖的手。
「她自己饿得不行,就挖几口积雪充饥。看我哭闹不止,就用嘴把含化的雪水喂到我嘴里。」董贤轻笑,「说来,我是吃雪长大的。」
「难怪你会生得如此玉洁冰清。」
赞美之词却带着感伤,刘欣的手轻抚过董贤的脸颊。
董贤笑,眼里却漾起水光:「后来嫂娘遇到一只母豹,她非但没逃,反而喜出望外。她不会武功,我不知她怎么汲取到豹乳,带了回来。」
刘欣感慨:「母性共通,或许连豹子也懂她的慈母之心。」
「这些事都是多年后,她和我闲话家常时说出来的。为了保护我,她被毒蛇咬伤,竹叶青之毒无药可救,最多只能延缓,但我不能看着她慢慢死去。」
五指突然被人握紧,刘欣凝视董贤说:「就为延迟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你就抛弃身体、出卖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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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欣
董贤
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