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几句,董贤都不回话,刘欣伸手去掬他的脸,不料手指一触,竟是冰凉液体。刘欣一怔,忙道:「你哭了?对不起,我刚才是和你闹着玩,况且你也骗过我……」
好说歹说,说了一大堆,董贤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刘欣本是逗他,不料竟弄得难以收拾,最后不得不大骂自己。骂着骂着,底下的人总算有些反应,董贤轻颤身体,抬头问:「你骂完了?」
刘欣一楞,面前的亮目晶莹剔透,不带一点红肿,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难得占了上风,董贤一撩耳畔湿润的长发:「不过是湿发上落下几滴水珠,怎么有人笨到以为是眼泪?」
这次完全受他摆布,刘欣望了董贤片刻,突然笑道:「是我糊涂了,你这么坚不可摧,怎么可能轻易弹泪?」
董贤得意一笑,看了刘欣一眼。几天不见,他看似憔悴不少,深邃依旧的双目里布了血丝。「你为何一脸疲惫,这几天都没睡吗?」
刘欣摇头调侃:「床太宽,一个人睡不着。」
双颊应言发热,董贤道:「那不如锯掉半边,免得你胡思乱想。」
刘欣低笑不语。这七天间,他频繁出入未央宫。王政君大丧已过,朝廷已深入细查龙船覆灭一事,幸得刘骜信任自己,才让他插手。现今,一切不利于董贤的疑点,都已被一一化解。
刘欣伸手,沿着董贤的脸颊轻轻抚摸,最后一点薄唇:「我放你十天去探望嫂娘,现在只剩三天,可有收获?」
董贤没去避他的手,轻声说:「王莽为人狡猾。我还是不知灵芝放在哪里,一旦找到,我就带嫂娘回御阳宫。」
「你要我做庇护伞?」
「你不愿意?」
直截了当的反问,换来刘欣眼里一缕温柔。他笑道:「只怕到时,你嫂娘过不惯这宫廷生活。」
一听此言,董贤心头微漾,侧身眺望华山雪景。苍茫一片,冰雪之国,白得令人心碎。刘欣沉声问:「你确认王莽没识破你的身分?」
「只要你不插手,再瞒他三天应当不成问题。」
刘欣一搂董贤的腰,贴着他的耳畔道:「他行事向来诡异,不可掉以轻心。三天内如无意外,你定要回御阳宫,若见不到你,就是有了麻烦,我便亲自前去。那时我会带齐人马,王莽深明轻重缓急,也不会与我正面交锋。」
身体贴合得没有丝毫缝隙,董贤深吁一口气。他想告诉刘欣:嫂娘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与她在一起,或许出不了一年半载,自己绝非只想利用刘欣权势,等嫂娘走了,他可协助他治理朝政,并肩作战,共度欢愉……而此刻,靠在这宽阔肩膀上,太多话想说,却一句也涌不上来。刘欣将先前恶作剧时采来的草药,塞进董贤手里:「既然你一心尽孝,我就尽力成全你。记住我先前说的话。」
董贤点头,靠着刘欣,闭上眼睑。两人就在这空旷山腰相拥许久,安静温馨,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呼吸。久久,董贤道:「我已没了妆容,得先回王莽府重化,不能与他们一起回去。今天不少仆役上山,你快走吧。」
刘欣抿唇,忽然碰了碰董贤的发冠:「那半块玉佩,你可要保存好。」
听这语气又松散起来,董贤一推他,自行飞速下山。飞跃无数树干,枝间积雪却只有少许落下。董贤犹如展翼鸿鹄,片刻就已飞到山脚。第二次回王府时,已是傍晚。第一次潜回时,上山采药的仆役们还未归来。回到厢房,迅速易完容后,董贤又如云雀般飞离。守卫森严的王府,他却来去自如。
一直候到夕阳西下,眼看外出的人已回府一个多时辰,他才重新现身。刚一入府,管家就迎了上来。董贤忙陪上笑脸道:「朝阳峰路杂,一不小心迷了路。找不到大伙,我就独自采药,直到现在才回来。」
不料管家毫无怒色,反而客气道:「回来就好,王爷在房里唤你,你快去一趟。」
一听王莽召唤,董贤立即机警起来,试探道:「王爷找我何事?不会因为我晚归,要责罚我吧?」
「哪里哪里!王爷今天从外归来,春风得意,急着说要见你,定是有什么赏赐。」
管家说着拉拉董贤,「要是得了王爷器重,往后可不要忘了我啊。」
董贤笑着说好,呼吸却已急促。容不得他迟疑,刚一说完,就被带去了王莽的厢房。说是召唤自己,房里却没一个人,管家殷勤地说去请,让他先稍候片刻。
王莽的厢房自有王莽的味道。此人不信天神,世上唯他独尊,墙上挂的都是自写书法。董贤走去书架前拨看,架上除了朝廷公文,少有他人所著的书籍。一卷《吕氏春秋》夹杂其中,格外醒目。此书精髓便在赞赏「不拘泥于世袭传位,贤者为王」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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