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颜笑着说:“长孙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比您还担心长孙家的名声呢!放心好了,事情一定办得让你满意。”
“我知道,你办事一向牢靠。对了,我昨天不是有意让你在柳啼莺面前难堪,你不会生气吧?”
——你还会知道别人会难堪?
“大少爷真体贴下人,其实哪有什么难堪?都是实话,我从来也不敢想自己能跟少爷们平起平坐,那样……就不是个奴才了。”
长孙宇治讪讪的说:“你别这么想,这几年,你教得鸣凤文章诗词都会做了,你知道我是很看重你的,如果你想,等你契满,我可以出银子帮你捐个官。”
捐官?他连一点背景都没有,怎么进宫场去混?
何况长孙宇治能拿出多少银子帮他捐官?顶多做个苦哈哈的穷道台,月俸连孝敬上司都不够,那是有钱人买来风光的,他这种穷人可当不起。
长孙宇治看柳之颜犹豫不决的样子,奇怪的问道:“之颜,你不想做官风光一下吗?难道你也不喜欢官场中的恶风?”
柳之颜考虑了一下才回话:“太少爷,您的心意真让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小的胸无大志,确实不愿入朝为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可以直说。”
“我在长孙家很受重用就知足了,但是我的买契还有五年,我不希望人家觉得我是以奴才的身份为长孙家做事,我希望以自由之身来报效长孙家。”
长孙宇治哈哈大笑道:“只是这样?那算什么,我每年从‘万象园’放出多少奴才,不差你这一个,你回来之后上我书房拿你的卖身契,好事得成双,我一天之内赎了柳啼莺,又放了你,做人还不算太差吧?记得回‘碧海院’时告诉鸣凤,他哥哥不是个伪君子。”
——很好,自由之身能做的事更多了。
柳之颜在心中暗笑着,本来还得要花上一番功夫,才能瞒天过海的把长孙家的钱转到自己口袋中,现在长孙宇治的傲慢倒替他自己挖了坟墓,接下来,只要把他推进坟坑,埋上土堆就好了。
柳之颜轻笑着说:“大少爷应该别再称他为柳啼莺了,那是风尘中人的名字。”
“啊!对,我应该直称他柳逸,对了,你回来时帮他抓几帖补药,他的身体很弱,得要好好的补一补,嗯……再帮他带点小玩意儿,他老是不开心,你去看看有什么小玩意儿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喜欢的。”
——长孙宇治似乎很重视柳逸的感受?
柳之颜又找到一个他的弱点了,很好……
长孙鸣凤和柳逸就是他扳倒长孙宇治的王牌。“万象园”中的景致都经过精心的设计,每个院落在四季不断地有花朵盛开,不会有残花败柳的情形出现。
长孙宇治小心翼翼的扶着柳逸自“穹苍院”走向湖畔,一路走来还细心的解说着园内的环境。“玄极湖是‘万象园’的中心,这口湖很深,虽然四周有家丁巡逻,你还是不要一个人走来。”
柳逸笑着说:“大少爷说得好像我会在‘万象园’留多久似的。”
长孙宇治神秘的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万象园’分为三大院一大湖是有道理的,道德经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所以当年太祖盖这园子时,就分成‘太元院’、‘穹苍院’、‘碧海院’,俯瞰这‘万象园’,你会发现整座园是按八卦阵设计的。”
柳逸摇头叹息,“还说乡下人迷信,我见过多少城里人,却觉得越有钱的人家越是迷信,什么是道?什么是太极?天底下净是些不平,哪来的道义?”
柳逸说着眯起眼,凝视那似乎没有边界的大湖,轻声的唱起:“咱要与天打冤家,吃人香火做了啥?路边堆放冻死骨,朱门酒肉吃不垮,只放炸雷击老牛,不见恶虎遭雷打,怎怪爹娘卖奶娃,不卖孩儿死一家……”
长孙宇治看着阳光下的柳逸,他唱的声音很轻,却在这简陋的词藻中唱出自己的苦楚,多少华丽堆彻的浓词艳曲都比不上他唱得让人心酸,那双笑着却依然悲伤的眼,让长孙宇治迷惑了。
“你好美,一举一动都充满媚惑,连唱支野曲儿都能迷倒芸芸众生。”长孙宇治忍不住轻抚着柳逸的发丝。
柳逸柔顺的把脸颊倚上他的手掌磨蹭着,“我本来就是被训练来满足大爷们的眼欲的,他们训练我表现出爷儿们爱看的姿态,久了,我都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长孙宇治瞬间变了脸,心中像翻倒了调味罐般五味杂陈,他想要的不是柳啼莺,他想要的是柳逸,他想知道他的一切,想分担他的哀愁,可是,他放不下身段,更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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