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么,今后就可以了无牵挂地远走他乡了,如果是,一颗为她而拟人的心就可以从此收起,回归山林做个他人眼中名副其实的鬼魅该比较轻松吧……
黑幔层隐的大床上,一个修长的人影裹着床同色的丝绒巾被静静俯卧着,然而坚毅有形的脸孔上两扇长睫却不若躯体般沉静,不住地震颤翕合,似将醒来却又像脱离不了梦境的缚锁。
突然间,静俯的躯体猛地一颤,两扇挣扎已久的睫帘终是缓缓地掀起轻眨……
又梦回儿时了……张开眼的刹那残余的最后一分艨胧也消褪殆尽,然而梦中的往事历历却依旧清晰如昨,赫连魑魅自嘲地勾起了唇弧。
时至今日,他都不懂自己当年怎么会傻到相信姐姐说的「是」呢?为什么会迟钝到没看出那张笑颤下逞强的悲容!披星戴月地兼程赶回,得到的却是一坏冰冷冷的黄土,豆蔻年华的姐姐就这么香消玉殡在自己的粗心里……
难以弥补的错误,只有徒留憾恨……赫连魑魅狠狠吸了口气,闭眼拦下盈眶的无用悔泪。
很久没回想起这些伤心往事了,没想到离开爷后却是三天两头入梦来,是变得软弱了还是日子真的过得太闲逸?像现在,竟是松散到躺在床上睡着……
床?猛然睁开眼,突然的认知把赫连魑魅从追忆中蓦然拉回现实,头微偏沉心打量起身处的所在。
淡微的天光透着重纱而人,灰蒙蒙地叫人辨不明晨昏,不仅如此,触目所及的一切也全是片如夜深沈的玄色,那过往最令他放松稳逸的墨浓色彩如今却完全相反地叫人紧绷,只因此时此地它同是戎剩彰显的颜色。
糟了,时间!
微运气,随即就发现内息被人禁制着,丹田处一片空荡荡地难查分毫,而幕幕急涌而回的另份记忆除了让人脸红外却也更叫人心焦。
赫连魑魅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出帐将天色看个分明,好弄明白自己到底还剩有多少时间,跟戎剩的那段纠缠他根本记不清究竟耗了多久,隐约只记得意识彻底沦亡前……天似乎亮了,再加上失去知觉的这段……
六个时辰,已经午时了吗?
惶急地想起身,哪知不动还好,一撑掌挺腰,一种无法形容的酸痛霎时也纷纷从四肢百骸间跟着苏醒,毫无心理准备的身躯立即变得如铅块般沉重,几乎才离床的同时就又跌回了铺面,连带眼前的光景也被摔的蓦然一黑。
眉宇不自觉地拧锁成结,直到这时候赫连魑魅才确切体认到自己的状况到底有多糟糕,浑身又酸又疼地麻木到近乎瘫痪,尤其是腰、背还有两条腿更是疲软地使不出半分力气,整个人就像是被轮辗过般的破碎,遑论还有身后那处接受男人欲望的地方……一动就是股钻心的裂疼沿着脊背蔓爬。
这下子就算散功的时辰未到自己也难做些什么,这副身子根本连能不能下床站得稳都是个问题!曲掌成拳,昏暗光影下原本淡浅的瞳仁变得如夜深泽,虽然少了份流光莹转的妖冷,却因为怒火丛生而和阳下一般晶亮。
可恶!那男人根本就是算计好的!表面上故做大方地帮他解毒治疗,骨子里却是好整以暇地抱臂等在坑旁看着他跳,而自己明知这男人危险偏还这般没记性照着他的话做?简直……
究竟是那男人大狡猾了还是自己太笨了?
不胜懊恼地把脸埋进床枕里,赫连魑魅真有股想把自己闷死的冲动……事关戎月安危的大事,怎么可以这么地大意落了圈套,要是让爷知道了铁定翻脸从此不认他这号人物,实在太丢他的脸了。
「黄泉」残雪之名能止儿啼,身为他的影子却这么轻易被人要玩在股掌之间?传出去,可以想见爷的那把火绝对会烧死一票人,话虽如此,然而第一个倒霉的却不会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呵……十有九成会是那个老爱粘在爷身旁的靖远大将吧!笑意微染上黑瞳,心念一动一转间赫连魑魅已是豁然开朗了许多。
逝者已逝,再懊悔也难追,只要还活着,就该能有机会帮上戎月,不能力敌就想办法智取吧!虽然那并非自己的强项。
「公子醒了?」随着由远而近的细微足音,柔柔的语声自床幔外传来,突然却不显突兀,不会让人觉得被惊扰到的不快。
缓缓转首往床幔望去,黑纱层迭外一抹娉婷的身影正端着盘站在床首,从那身红的衣彩赫连魑魅很快就臆测到来人的身分,该是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血胧。
「主子吩咐,若是公子醒了,就让血胧服侍您换药进点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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