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落空的春月,因为用力过猛差点站不稳,她扶住桌子、挺直身,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竟敢和她装无辜的丫头。「妳这个死丫头,下午就是妳害我被厨头罚挑水,妳还敢说我误会妳!」都是这死丫头,害她从下午一直挑水挑到刚才,挑到她骨头都快散了,她还敢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她还是猛摇头。「春月姐,我真的不知道妳怎么会这样说,难道是……」语气迟疑,像终于想到什么似小心翼翼地问:「我……我那个时候好像有不小心踩到什么……春月姐,我……我不会就是踩到妳,所以……妳才叫了那一声,所以……妳才会被厨头罚……」愈说愈小声。
春月的脸色铁青,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捧着饭碗、一张脸被熏黑沾灰几乎看不出长什么模样的蠢丫头。「妳说什么?妳妳……妳不知道妳踩到什么?妳骗我!妳是白痴还是感觉迟钝啊!」
她就是瞧这个几个月前被大总管带进来,名叫「小昭」的臭丫头不顺眼。她进到郡王府做事好几年了,大总管严谨到甚至铁面无私的处事态度,可是让她们底下这些人战战兢兢。她们以为大总管对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没想到,大总管也有对人偏心的时候──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被大总管带进府做事的丫头,刚来时明明什么事也不会做,身体差得像个破病鬼,他却还是用特权将她安插在府里。
每个人都知道这叫小昭的丫头是大总管罩的,所以当然没有人敢因为她一开始令人不忍卒睹的工作能力、和三天两头躺在床上休养的状况说什么,不过她会被人排挤是料想得到的。就算她后来渐渐可以做事了,下人们对她的态度也多半是保持距离或者排拒。
春月当然和她接触过好几回了,也因为不屑她靠大总管的关系才能进来王府做事,所以每次有机会和她在同一个屋子里工作,她不是故意在她后面说些风凉话,就是暗中联合其他人孤立她──哼,要不是怕这臭丫头会去跟大总管打小报告,她早找人修理她了。
她就是讨厌她白白净净老爱装无辜的脸,更看不惯她总一副老太婆慢吞吞又要死不活的动作,不过她没想到这臭丫头还神经迟钝得令人发火。
丫头小昭又摇头,好声好气地道:「春月姐,我只是不喜欢想太多而已,我不是白痴。」而且她现在想太多头会痛,所以能不多想就不多想。至于踩了她一脚的事……要是她说那是她的本能反应,她会不会更捉狂?
她当然知道春月讨厌她,不过她也没期待所有人都喜欢她就是。反正现在有个地方让她能吃饭、睡觉,她就很满足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动脑动跟人计较,更不用说为了保养好身子,她可连气都不能生──欸欸,像她这么怕痛又怕死的人,要她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的几句话气到病发,再躺在床上挨针受苦,那多划不来啊!
听陈伯说,她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她可得千万珍惜才行。
思及此,她对春月露齿笑得诚挚。
不料,春月不但无法理解她一张污脸下的和解笑意,还把她的牙齿白当成了挑衅,剎那间,怒火更旺。
「什么?难不成妳的意思是我想太多?」她扠起腰,朝她逼近。「还是妳把我当白痴?」
小昭脸上的笑垮下。不会吧?她们真这么难沟通?
努力不在春月杀气腾腾的逼近下拔腿走人,她继续释出善意,轻声道:「春月姐,很抱歉让妳因此被厨头罚,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不小心去踩到妳的脚……」绝不能说她有看见春月要整她所做的事,也绝不能说她根本不是「不小心」踩上她的脚的事。
对啦,她是在装傻啦!因为她不想笨笨的被欺负,又不想引发事端让陈伯为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装傻到底。
果然,她一提起这事,春月的表情立刻出现心虚。
春月逼向她的脚步停住,脸色一阵红、一阵青。「臭丫头……」一时说不出话。
小昭趁机朝她一躬身,「对不起,春月姐,下次我一定会小心!妳还没用晚饭吧?这些全给妳吃,我先走了!」在春月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溜出厨房了。
直到完全远离春月的视线,小昭这才放缓步子。她停下来,一手扶着小径旁的假石,一边用手轻捶自己快透不过气来的胸口。
一会儿,等她觉得终于好多了,才敢用力吐出一口大气,再慢慢张开眼睛。
随手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正要走,却意外听到一阵脚步声与隐约的交谈声由远而近传来,她微愣,脚步已下意识地往一旁隐密的假石后方走去。她才将自己藏起来,一对人影便果真往这里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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