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个人的性格跟骆翼截然不同——钟明屏住气息,拢在袖内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瓶子,一霎不霎地注视着段无文,就等对方贴近之后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窗外一股凉风袭过,夜空中隐约传来枝动叶摇之声。
段无文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一阵,忽然叹了口气:「唉,小明明,今晚只怕要让你失望了。」他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谁让本教主一向是个认生的人?在不熟悉的地方总是没办法挑起兴致。不过,」他冲钟明挤了挤眼,邪笑道,「你也不必太心急。反正骆堡主已经把你送给了我,不如这样,等到了日月教的地盘我再好好地补偿你如何?」
一派胡言。钟明压根不信,想骗我松懈戒备再趁虚而入吗——这种情节电视上看多了,那些被强暴的人多半是在失去警觉后才让人为所欲为的。这么老套的方法早就过时了,还想用它来引诱本少爷上当?没门!
「啧啧啧,小明明,你不相信啊?」看穿了钟明的心思,段无文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慢吞吞走到床边除去了外衣鞋袜,就此躺了下来。「如果你不想睡的话,那我先睡了。」说完,当真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居然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
良久。
桌上的烛光轻轻晃动,钟明尽量不发出声响地一步一步移到桌子旁边再挪至离窗最近离床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小心地坐了下来,远远地观望着床上人的动静。
锦被下的人睡得正酣,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唇边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额上的几绺黑发随意地散落在颊边颈间,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瞧着瞧着,钟明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段无文看上去还不算太讨厌。慢慢地,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头也一点一点地往下垂去,在快碰到桌面的时候猛然一惊,然后再次努力睁大了眼睛瞪向床头——就这样,在一面打盹一面监视的情况下,钟明逐渐陷入了半睡半醒、朦朦胧胧的状态。
烛泪燃尽,火光一闪而熄。夜半的风更强,叶落无声。
待风声稍歇之后,躺在床上的人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往四处溜了溜,在瞅见趴在桌上已然坠入梦乡的少年时,眸中漾起了狡黠而诡异的笑。
***
翌日。
「小明明,快醒醒!咱们该出发了。小明明、小明明……」
一大清早就被一阵聒噪的声音吵醒,这让昨天后半夜才入睡、远远没有睡够的钟明大为恼火,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已经一拳挥了出去。
「吵死了!」
「哎哟!」正中某人喋喋不休的嘴巴。「小明明,你下手可真不留情啊!」
直至此刻,钟明才完全清醒过来,睁眼看见一张快贴上自己脸颊的哀怨面孔,立时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大叫出声。
「你、你干什么?!」
「没什么,」段无文捂着嘴不无委屈地说,「叫你起床啊。」
「起床?」钟明疑惑地往四周一瞧,登时吓了一跳,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来的?大事不妙……他飞快地瞅了瞅自己的衣衫,活动了一下四肢,幸好……一切正常,衣服没有少一件,身体也没什么异常。
「怎么样?检查好了吗?」段无文揶揄的语声在耳边响起,「小明明,本教主可是正人君子,没有说话不算话吧?」
「……总算还有点信用。」憋了半天,钟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小明明,这下你相信我是好人了吧?」段无文笑得很开心,「等你洗漱完毕,我们就一起去向骆堡主辞行吧。」
「好。」这话真是说到钟明心坎里了,他当即欣然应允。至于以后要怎么摆脱段无文,只要出了飞鹰堡,还怕没有机会吗?独自沉浸在愉悦气氛中的未来神医完全没留意到段无文正以一种充满了趣味的眼神凝视着他。
于是,在兴高采烈地告别了飞鹰堡的那位一直沉着脸的堡主以后,钟明一边用力啃着段无文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与身后轻浮的家伙共乘着一匹土黄色的瘦马,出发去据说是远在云南的日月教总坛。
***
冀北到云南的距离确实不算太近,再加上古代既没有公路铁路,又没有飞机汽车,所以钟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每天跟段无文「亲密」地挤在一匹马上。说也奇怪;马看上去虽然又瘦又干,跑起来却快得很,驮着两个人居然还跑得挺轻松。
「这马好像还不错。」钟明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半天,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是啊是啊,你别看它长得不怎么起眼,其实它是一匹千里良驹……」说起慧眼识骏马的往事,段无文登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当初在马市上遭到大家冷眼相待的小黄马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就在它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遇到一位英明神武、眼光独到的伯乐。当然,这位伯乐不是别人,正是此刻骑在马背上兴高采烈、唾沫横飞的段大教主。从此以后,小黄马苦尽甘来,一人一马,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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