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下)(20)

2025-10-07 评论


常留瑟似乎是被这一拳慑到,沿着墙壁坐到地板上。

但他却是在笑,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可笑的话。

「你明白,可我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把我当作什么?难道我连这个……都没资格知道?」他的音调不高且充满了疲倦,却还是令垂丝君心头一震。

男人一直以为聪明狡猾如常留瑟者,早就将种种情爱之事看得通透。而今天这一番对白之后他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常留瑟也会不安,也会害怕。

但男人最终还是残忍地回避了他的问题,因为他需要他去找出陷害殷朱离的真凶。

于是他道:「若你真与此无关,那你至少应该弄明白这瓶子被谁拿到水阁边上的。宅子里就这么几个人,我给你一日的时间。」

常留瑟摇头:「我查不出来。」

垂丝君没有再与他说话,径自打开了房门。

***

屋外春寒料峭。

常留瑟还是去了崖下。

他看见摩诃依旧在那里,面对不复存在的水府以及满地散落的凄凉。

日暮西沉,龙鳞水塘中万点金芒,时不时会是游动的错觉。

每每此时,摩诃便会激动地奔去,而后带着失望慢慢踱回。

日头倏忽落尽,当最后一点光线消失,摩诃的背影也逐渐凝滞,变成了一块灰色的岩石。

常留瑟没有靠近摩诃,也明白自己无法从现在的他口中问出什么。

他在水塘边走了一圈,找到了那三个酒坛,最后一个尚未开封。他拿起来端详,很快发现了在红纸封住扎紧了的坛口边缘,有一道细小的缺口。

他拿手在上面抹了一下,随即沾上了些微白色的粉末,放到鼻下嗅闻,果然带着一丝媚惑的香味。

蓦然间常留瑟明白了,紧步来到山腹中。他借着夜明珠的微光在洞内搜索,目标不再是满洞金银。

昏暗的山道尽头,听醴潭依旧流动着,发出轻微声响。然而现在,再没有人会去炼制特殊的丹药,而药潭很快也将恢复成为一眼最普通的温泉。

常留瑟小步行走,很快踢到了一个绵软的小东西。他俯下身,摸到了一只里满了羽毛的翅膀,已经冰冷僵硬。

是杨柳青。

小常眼前慢慢出现一幅画,机敏灵巧的鸟,往来于水阁与山洞之间,一口口含着烈性的药喂进罐子中,最后也因为药性而暴毙在洞中,以性命交付了主人的差遣。

是季子桑。

他早就在闲聊中向自己打听过埋藏药的地点,也知道殷朱离与摩诃和尚之间的龃龉,甚至,他还有足够的理由与能力来帮助他们。

常留瑟怔怔地坐在黑暗中。

早该想到是他干的。

季子桑显然不怕被人发现,或许还期待着被常留瑟切齿痛恨的时刻,唯有如此,他才能如他自己所言一般,成为不被人遗忘的漩涡。

常留瑟无奈地笑出来,他发现自己竟开始钦佩季子桑的魄力与胃口。

恨与爱这两种强烈的情感,得不到其一,拿另一种来补偿也是可以的。

然而又要拿什么来补救他与垂丝君之间的感情?把杨柳青的尸体交上去,应该能澄清这次的误会。

但这已不重要,那温存虚伪的情爱已经被撕了一道裂口,露出其中血淋淋的怀疑与猜忌,而这道疤痕将一直存在,难以抹去。

有些伤痕,好了之后还会痛。

常留瑟摸索着出了洞,谷中夜色深重,而摩诃立在塘边等待鲤鱼归来,他口中似乎还在幽幽地念着,执著得像乡间叫魂的仪式,而内容却只有一个:反反覆覆的「殷朱离」三个字。

常留瑟恍惚想到,就算事已至此,摩诃和朱离之间恐怕也还没有真正互相表露过心迹,这一错过怕就是永远的遗憾。

或许自己也应该去找一找垂丝君,尽快将二人的关系互相说个透彻明白,并且决不能寻着床地那种只适合敷衍与欲望的场所,而应该是能够让人吐露心声的地方。

这样想着,常留瑟游魂一般摸上了崖,从后山回到宅子里。

远远看着垂丝君屋里依旧亮着灯,该是在等他回来。但他并没有回去,而是选择了那间密室。

常留瑟坐在棺材边等着天明,更等待垂丝君来到这里,当着他对陆青侯的这些纪念,冷静理智地谈出个结局。

密室里陈设简陋,常留瑟只能席地而坐。

他错过了晚膳,没多久便饥肠辘辘,却又不耐烦去厨房里取,于是胡乱拿了根本棍抵在胃上,又迷迷糊糊地靠着墙壁睡了几觉,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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