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在昨日,又近似在眼前。
当时明明已下定决心,即使先生对他无意,即使相差得太多,自己也要努力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与之比肩……为什么自己忘了?
羞惭不足以形容伏藜当下的心情,一句道歉之语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一想又觉不妥,道歉之语一出,好似自己要拒绝了先生的情意,但他又不知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思,几度张口欲言,却总是欲言又止。
清澶见伏藜犹豫,误以为他还需要时间理清思绪,不禁暗叹自己还是过于心急了。毕竟伏藜才初醒脱离魔心之巢未久,难免还迷惑于那些似真亦假的幻境,但……
清澶又怕自己等不了,为了从花仙那里得到幻玉蝶,他已答应了只能在妖境停留数日,如果……唉,莫非真不能强求?
「你……好好想想。」清澶想说自己后日便要离开,但又不愿逼迫伏藜给他答复,于是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轻轻将怀中人推开些许距离,起身离开让伏藜能一个人静下心来思索。
伏藜想挽留他,但此时此刻,留下又如何?或许他是该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言语说不出口的话,该如何用行动表示?
日近黄昏,兀立在湖畔的人静静地等待着。晕黄的阳光斜照在流银一般披泻而下的长发,俊美的脸庞因为背光而看不清神情。
最后一日了。
从清晨到黄昏,清澶等着少年一个回复,却始终不见他人的踪影。
记忆里,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
在苍烟云海时,漫长的光阴,在期盼着挚友身影中虚度。
直到寂寞入骨,又盼着同自己一般能与天地同寿的人来陪伴。
别人眼中潇洒的自己,好似没什么看不开,事实上只是被空虚寂寞填满了身躯,被时光流水消磨了自己也曾对万事万物的热情与好奇,被动地接受来到眼前的一切……
好不容易,遇到了对自己的梦想执着到近乎顽固的伏藜。
或腼腆或肃颜或浅笑或颦眉,连少年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却生动的表情、肢体语言,时而细腻体贴时而迟钝木讷,让他看在眼里,常常是既好笑又觉可爱,忍不住一再亲近,竟是让沉香娘娘也琢磨出自己的心思,看出了自己的在意。
天色渐渐昏暗,与花仙昙檷约定之时将到,清澶垂下眼,神色黯淡。
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一百年啊……
纵使自己心意不变,却也不能强求伏藜在这一百年,舍了娶妻生子延续后代的天性。所以才如此急迫,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更希望能让伏藜心甘情愿随他走。
答应昙檷的一百年,并无提到不准多带一人前往,但若伏藜根本不愿随他走,那他算盘打得再响也无用……
终究是,无缘吧……
手掐神诀正准备离去,忽闻缓步而来的脚步声。
伏藜?
清澶又惊又喜,回头,却是失望。
眉宇间隐约相似,不同的是神色间仅有对前辈长者的敬重,而无半点情意。
「先生,您要回天坛了吗?」
初隐同伏藜一般唤自己,听入耳里却是分外不同。
较为低沉的声线,纵也悦耳,却无法令他动心。
「族长有事要与清澶相谈吗?」曾为鱼族,即使自己辈分较高,出于对自己本源的尊敬,清澶仍同一般鱼族唤初隐为族长。
偶然瞥见初隐嘴角的瘀青,夜色昏暗下并不明显,清澶暗暗疑惑,却不多言。
初隐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先生,初隐只有一个弟弟。」
清澶先是默然,后是苦笑。
「你担心的什么也不会发生。」
「我并不担心什么。」
初隐想起过去与弟弟多次的争执,低声道:「伏藜从小就梦想有天能化龙(37),我劝他几次不听,总是与他吵起来。我总也不懂,父亲就是去了灵山再没回来,害得母亲也郁郁而终,那时他还小,常哭着找父亲、母亲,我怎么哄也没用,尽是哭。」
清澶知道他们兄弟时常有所争执,以为他们感情不睦,没想竟是如此,暗暗感叹,却又觉初隐似乎是在怨怪自己不仅不阻止伏藜,反而支持他,更是不好开口说什么。
「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小时候那么爱哭,长大怎么就变得那么倔强?那么顽固?我总担心他哪天自己偷偷跑去灵山,想尽办法要让他打消念头,他却听不进去。」
陷入过往回忆的初隐目光飘远,说了这些话后停顿了一阵,似乎想得有些出神,好半晌才接着说:「不过以后……想来也轮不到我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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