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藜为人看似沉稳,性子却极为腼腆……他该一步一步来吗?但他仍不知他是否肯随自己往天坛,一百年……以伏藜的个性,可舍得下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兄长、好友,放下一切牵挂与自己离开?
清澶不能确定,因此而踌躇。虽然已明白伏藜的心意与自己一般,但若他不愿离开故土,自己又该如何?且不说天人之誓是极重的,对于自己的承诺,又怎能等闲视之?
隐约感觉拥着自己的人心神不宁,伏藜困惑地抬头。
「先生?」
清澶抱紧怀中之人,又是叹气又是无奈。终归要问的,能回避得一时,但当要走时,还能不问吗?
「伏藜……」犹豫再犹豫。「如果我想你随我到天坛,你愿意随我去吗?」
伏藜沉默了一阵,显然更加困惑了。
「……为何不愿?」如果是先生希望,他自当遵从;过去是,现在……更是。
「……假若此去甚久,且此期间不能回妖境,你也愿随我去?」虽然希望伏藜随他走,可清澶不愿给他过多压力,因此问话时神色平淡。尽管心中忐忑难安。
感觉清澶话中有话,伏藜凝视着他的目光蓦地沉静如水,慢慢问着:「很久……是多久?」
观他神色,清澶知伏藜已察觉他的试探,忍不住苦笑。「三万六千日!……你可认为久了?」
「确实……但,为何?」伏藜既诧异又不解,往昔先生也时常往返于两界,但并未有如此限制,为何如今却……
「为了还债。」
清澶不愿言明,若是让伏藜知道这笔人情债是因他而欠下,不管伏藜心中究竟情不情愿,为了负责他肯定会随自己走;但那并非他所要的,清澶要的是伏藜心甘情愿,而非迫于他的责任心。
伏藜垂下眼,神色不定。
百年光阴、百年光阴,什么样的人情,得付出百年光阴为代价?过去从未听先生提及,为何又在此时提起?难道——「……先生所欠之『债』,可是因为伏藜?」
伏藜不愿作如此想,但他犹记得自己被心魔所侵时,意识几近消散,而醒时先生对其间过程却多是轻轻带过,然自己当时神智不甚清醒,因此未能察觉。
刻下想来,先生纵有无上神通,然心魔又岂是轻易可去?两相一结合,伏藜心中不能不疑。
清澶虽含笑掩饰,眼中却掠过一抹异色,正想说与他无关,却被看破的伏藜堵了回去。
「先生若要说谎瞒我,不如不说。」
清澶哭笑不得。「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原不想他知道的,可伏藜的心思比他想象得更加敏锐。
「只是不想你因此违了自己心意随我,若是如此,我……」
「我知道,」伏藜退出温暖的怀抱,背转过身,淡淡道:「先生是怕我心怀内疚,而非出于自愿,是吗?」
清澶无语。
「……但先生可知,」声音渐沉,「伏藜早已决定,一生追随先生的脚步……所以纵然不知先生为伏藜付出多少,先生欲往何处,伏藜都愿意相陪,何况不过百年光阴?且百年后尚可回到故土,又何须拘泥一时?」
并非不恋故土风物人情,而是怕今日放手任先生一人离去,自己终有一日会后悔……在似假还真的那场魔所制造出的幻境,那后悔莫及的苦果,他再不想轻尝。
谁能断言人心不变?谁能断言情始不移?
害怕百年内变数横生的并非只有清澶,伏藜也是同样。
就因人心善变,也无人能断定将来,因此更加珍惜每一刻的相守─清澶是如此,伏藜亦是。
***
临行前,清澶与伏藜一一与众人话别。
伏藜虽然心中不舍,但,还会回来的。总有一天,会再回来……
眼见好友要离开,百年内是回不来了,临溪扑上去抱住好友,紧得伏藜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最后是临溪的妻子、鱼族大美人何梦拧住自家相公耳朵,将这块牛皮糖硬生生地拔了下来。
「好友,你一去百年,可千万不要忘了故乡旧友啊!」
哭天抢地,临溪做出难分难舍状,又从爱妻手下溜出来,凑到好友耳边小声地道:「回来别忘了带点伴手礼,不用多,有什么就带什么,心意到了就好——」
伏藜斜睨死性不改的好友一眼,眼见这个妻奴又被妻子揪住耳朵狠拧,心里有些好笑,感伤之情因此淡去不少。
另一头,葵水正和清澶细谈过往,曾经的主仆心知此去一别,相见无期,因此曾提及的、曾想过的,一一尽吐,只怕日后再无此机会放开心胸,放下一切拘束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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