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梅汁被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到一张略微干涸的唇下,碗内还不断沁出一丝丝向下坠去的白雾。碗里黄橙的梅子汤里浮着几块碎冰,在周围净是蒸腾的热气中端着这么一碗冰镇梅汁,显得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乐天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是傻傻地笑起。沁人心脾的清凉让他通体舒畅,这才将方才仍是高涨着的埋怨抚平下去。
他瞥瞥眼,自家的主子还坐着与对方谈论公事,手中挥笔不止,一个个苍劲有神的字迹慢慢地镶嵌在纸面上,算的自然是对方提的案子中,能获得的利润到底有多少。
赚多赚少有差别吗?反正主子都是城里负有盛名的青年才俊,姑且不论他手中握着的金山银山有多少,单单是那容貌,随便一眼也能招来许许多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脸红心跳、芳心暗许,不知有多少女子非他不嫁呢!
但是……以前他是这么觉得没错,可先前几天主子外出,他去打扫书房时却不巧撞见了一项物事,让他吓得屁滚尿流地爬出书房,彻彻底底改变了主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其实现在想来,他还道自己是大惊小怪了。他们这些下人们大多数在闲暇之余,不都也是找来情人好好温存一番吗?就算两个人都是男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主子平日花名在外,竟也会看那种……龙阳之书?还小心谨慎地将它藏在四书中?
喔,天!那些圣贤见此情状,还不一一从坟墓里跳起来,指着主子的鼻子骂?
真是罪过!罪过!
又呷了一口冰凉梅汁,乐天微红着脸颊,甩甩头,将那龙阳书中各种交欢的裸露图画甩开去……羞人羞人!春天都过了,现在怎么还会思春?
——况且对着自己的主子思春,那是很不道德的事!
不止一次,在看过那书后,每每夜半作梦都是梦到眼前有一副完美肌理的胸膛,上头滑过许多水珠,微微起伏,隐隐约约有月光洒上,像是敷上一层金粉……美得惑人,也引诱人贴上去亲吻……
喔!天啊!不是说不要再想了!去去!这家酒馆可是城内有名,来往人潮如织,要是在这儿冲动起来莫不成了笑话!自己是貌不惊人,但也没必要让自己的下半身去“惊人”吧?
快把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遐念捏死!自己仅仅只是一名貌不惊人的小厮,怎么可以放任主子光裸的身子在脑海里跑来跑去?快找块布盖起来,然后挖个洞埋进去!如果它还敢乱动,就把它活生生掐死!
罪过!罪过!
虽然他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但都过了少年气血之盛的时期了,怎么一见主子那俊逸的侧脸就浮想翩翩?
不行不行!还想着做什么?!掐死它掐死它!
脸颊热得要烧起,乐天咕噜咕噜大口大口吞下剩下的梅汁,直到碗里见空,他才感觉降火一点。
不过这举动引来旁人的关心,只见一只盛得满满的碗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然后便有一把声音从头顶传来,幽幽深深的,比花魁如花姑娘弹得第一名曲还好听……
“乐天,心静自然凉。你脸红似火,无论灌了多少冰镇梅汁都不会凉的。”
乐天最后一口梅汁还没吞下,噗地喷了出来,溅在来人的月白长衫上,晕开一抹奇怪的黄晕……
“主子!”
被唤为主子的男人只略微皱了皱眉,甩甩自己湿了大半的下摆,没有动怒,只淡道:“你好脏啊!”
乐天尴尬地红着脸,搔搔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歉:“主子,抱歉……我只是一时激动……”
“无妨。”摆摆手,又道:“你方才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没……”
“没?”男人挑眉,比乐天高出半个头的身影罩在乐天的头上,语调暧昧,“你莫不是想到之前阿甲和小夏的抵死缠绵吧?”
乐天一听,目瞪口呆,嘴巴大得都可以塞下一颗鸭蛋了。
“主、主子你怎么知道他们……”乐天结结巴巴。
他当然没有忘记那天自己打水经过,却听见假山后面有异样的声响,趋近一看才发现两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下交欢!
他又羞又惊,像是被撞见与人燕好的是自己,水桶一丢,拔腿就奔了回去。往后几日看见他们两人,眼神总是不离他们的下半身……那清清楚楚的交欢姿势他可没看漏了!
想来就牙酸!要将那个……放进那里……想象起来就疼死人了!怎么他们两人当日却一副销魂欲死的模样?
“小夏声音叫得那么响,我的书房又离得不远,没听见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