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被戳中的伤口,像火烧一样疼起来。艳娘的这一番话,登时让李德元没了言语。
读书人满口礼仪道德,一向是看不起这些以肉体换生恬的女子们的,可是,在他这等落魄时候,愿意收留他的却正是这样一名烟花女子。她说得没错,他没有脸面来指责她们什么。
虽然伤口疼得厉害,可李秀才却并没有任何怨恨之情,反倒是羞愧的懂低下了头。看他这般反应,艳娘也没再穷追猛打,起身离了床,冲张赛虎道:“交给我好了。等过了子时,帮他打扮一下,趁这生意最旺的时候,你们出城。不过,至于能不能避过耳目,得看你们运气了。”
“老子自然晓得!”张赛虎挥了挥手,似乎是不耐烦地道。有些烦地,他用手敲击著桌面,偏了头去望那摇曳的烛火,半晌之后,低缓了声音,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道:“谢了。”
艳娘妩媚地笑了起来,伸出双手勾上张赛虎的脖子,印上一吻:“都是老相好那么多年了,还说些这个干什么。只是这么一走,若是留得住小命,要记得回来再捧我的场子啊!”
“那是一定!老子记得!”张赛虎豪迈地答道,回应了她的吻。
看著那二人纠缠在—起的身影,李德元看得呆了。怔怔地看著那二人四唇相交,他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不知是什么感受。原本还想为刚才伤了艳娘的话而道歉,顺便向她道声谢,可看了这一幕,心中竟是堵得慌。他紧紧地抿了唇,将头撇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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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渐浓,摇曳的烛火将桌旁的人影拉得极长。清瘦的身影,此时静静地投影在墙壁之上,长发被梳成譬,插了碧玉譬,只在鬓边垂下一缕来。轻罗毕裳,只不过领口束得极高,毕竟李某人是没有酥胸可以露的。
李秀才原本还以“男扮女装,成河体统”为理由,坚决不配合“改造”工作。然而这句话的结果就是,艳娘斜了眼,不声不响地伸出手来,揪了李德元的耳朵转了三圈。登时,他飞了一脸的泪,只有老老实实地任由那女人摆弄去了。
换衣,梳发、抹粉、染唇这倒还可以接受。李秀才只当自己不能动,直直地僵坐在那里。可是,当看见艳娘“噌”地一声掏出眉钳来,李德元登时就变了脸色,连连摆了手:“饶……饶了我吧……这……这个不行!”
“有什么不行?!”艳娘飞了他一个白眼,捏了钳子凑近李德元的脸。这可将他急得跳将起来,几近哀怨地恳求道:“艳姑娘,我知道错了,先前多有得罪,都是小生的心思太过于狭隘。姑娘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可这钳眉,对于男子来说太过难以容忍。”
艳娘故章曲解他的话,叉了腰佯装怒道:“什么难忍了?女人都能忍,你就忍不了?还什么男人呢,竟然还怕疼,连女人都不如!”
这一番话,让李德元没了言语。心道,这也是迫于形势遁不得已,只有暂且将尊严放在一旁。他吞了吞口水,以—种壮士断腕的心情,决定“任人宰割”。可是,当眼见那眉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终究还是无法抑制住要逃的冲动;笑话!这分明就跟拔毛—样嘛:见他面有惧色,有逃走的趋势。艳娘一横眼,冲原本立在一边看笑话的张赛虎使了一个眼色:“老虎,上!”
虽然怎么听这一声都像是在使唤衙门里那只大黄狗一般,但就是张赛虎也没那个胆子惹毛了艳娘,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猿臂一张,两手紧紧按住李秀才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李德元抬了脑袋,向张赛虎投去哀怨地一瞥,本想,大家同为男人应该能了解他的痛苦,求对方放他一马。可是当他看见姓张的眼中近似于幸灾乐祸的意味时,他认命地低了脑袋。
那艳娘原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哪里有那个闲心思一根一根地为李秀才修眉?于是,她“嘿嘿”—笑,纤纤玉指挑起李德元的下巴,眉钳轻轻逼近,夹起—撮眉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收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就是再有意志力的人怕也是无法抵挡这来自于眼皮之上的疼痛。李德元登时就红了眼眶,黑亮的眼眸之中浮上水气。看他咬了牙的模样,张赛虎心中一寒,脑海中闪过的是在牢房之中,这个清秀而瘦弱的家伙,拼了命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哀号声逸出口的景象。
“艳娘,算了,别折腾他了。”下意识地,他松开了紧摁李秀才肩膀的手,阻止艳娘的继续“茶毒”。
“你倒是心软,”艳娘横了他一眼,“好啊,反正不关老娘的事。穿了帮,死得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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