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声惨叫,和二人堆叠在—起的身子,再加上“呜呜”的声响,在小舟外的衙役看来,却是有著说不出的香艳景象,直看得他心痒难耐。可听刚才,那船中的爷们,既然明知自己是衙差,还敢大声斥责,想必也是个有来头的。
这么一想,那衙役也只有吞了吞口水,挥了手让小舟通过。船夫冲他哈了腰点了头,便划动小舟向前航行。直到走了数米远,那衙差还一个劲地瞅着小舟看,想从那纱帘的缝隙之中,看到点外泄的春光也是好的。
“张爷,”直到离开那衙役的视线范围,船夫方才掀了帘子从舱口探了脑袋,见到床上二人的身姿就当没看见一般,道,“已过了水门,下面的路想必没有什么麻烦了。”
张赛虎这才直起身子,呼出了一口气来,冲船夫抱了拳头:“麻烦这位小哥了。找个地方靠岸就好,下面的路我们自个儿走就好。”
“好勒!”船夫应道,随即转了身,张罗著靠岸去了。
张赛虎转身看向李德元,见他还是一副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摸样,没有来由地突然心情大好。伸了手,将李秀才拉得坐直,冲他“嘿嘿”地讪笑著,一副品头论足的模样:“哎,不够软不够丰厚又太凉。切,没味道。”
“啊?!”李德元呆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唇,登时涨红了脸,再见他一脸“不怎么样”的表情,突然又想到他与艳娘的那临别一吻,李秀才心头一紧。
一种不知名的奇异感受涌上心来,有些微酸。李德元抬起手来,拼命地抹嘴唇,想抹掉他的气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只是不由自主地觉得脏——可是心底却又明白得紧。既不嫌张赛虎脏,更不会嫌弃那艳娘脏。可是,偏生就是觉得不心里不舒服,恨不得能抹下一层皮来。
见他那副拚命抹嘴唇的厌恶样子,张赛虎唇边的弧度迅速僵硬,心头火起,低低地骂了一句:“格老子的。”
然后,二人下了小舟,向船夫作揖拜谢之后,踏上了山路。
一路静默。此时约莫已是二更天了。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响起奇怪的鸟鸣声,惊得李德元出了一身的冷汗。二人又没个火折子什么的,只有就着迷蒙的月光,行走在山路上。树影嶙峋,平日里青翠而令人舒心惬意的高大树木,在这暗夜之中,却显得有著说不出的狰狞。
跟在张赛虎身后的李秀才,一边走一边觉得身上泛起一阵阵的凉寒,禁不住搓了搓手臂,小心翼翼地偏了脑袋,偷瞄小路两边的树影。望著那蔓延而曲折的枝条,李德元心下—凉,总觉得那树枝怎么看怎么像是妖魔的鬼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伸向路人侵袭上来一般。
李秀才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下意识地想靠近张赛虎一些,可一个没有留神,踩在裙摆之上,向前栽倒。而那走在前面的张赛虎便成了可怜的垫背,被撞倒了不说,还“冬”一声,整张脸伏在了地上。
“抱……抱歉……”李德元忙不迭地直起身,一边道歉一边龇牙抽着气,手忙脚乱地想去搀他,却被对方拂开。李秀才心下黯然,垂了脑袋:这长裙忒地可恶,要不是急著逃命,又找不到地方有个遮挡,他真想先换下这一身女装再说。
“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啊!从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张赛虎爬起身来,黑著脸冲肇事者吼了起来。可还段有吼完,眼光一沉,却见对方在不经意间用手捂了胸口。思及这蠢书生一身的鞭伤,这一摔虽是有自己垫底,不过怕是也撞得不轻。这么一想,张赛虎硬生生地压下了火气:“喂,没事吧?”
“咦?!”李德元一愣。原本都做好了被这莽熊吼到耳膜乱颤的准备,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好心询问自己的状况。怔了半晌,心头冉冉涌上一股暖流。
被那书生傻傻地瞪著,张赛虎只觉得耳一热,忙偏过了头,没好气地道:“老子问你话那!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你倒是吱一声啊!”
“哦……”李秀才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摇了摇头,“没……没事!谢谢你!”
“谢个毛!”张赛虎别开眼去,盯著空荡荡的树梢,就是不去看那李德元。隐约觉得,脸颊上热辣辣地烫,张赛虎暗自庆幸:幸亏周围都是黑咕隆冬的。看也看不真切。
然而,张赛虎的庆幸并没能够持续太久:本是迷蒙的暗夜,云朵自此刻悄然移动了身形,露出皎洁的月轮来。银白的月光柔柔地洒在地上,也倾泄了张赛虎与李德元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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