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李德元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原本,他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读书人,盼的是有朝一日能够榜上有名,做父母官为百姓做主。可就在几天之内,他却被指控为杀人犯。如今不得不如游魂野鬼—般,隐于山间。看着镇上,镇民们都回到了家中,其乐融融的样子。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沉冤得雪,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青天白日之下,昂首挺胸地穿越于熙攘人群中呢?
忍不住抬了袖子,抹了抹眼角。李德元抬了眼,却见身边那个高大的汉子,也是别过了脸去。李秀才一愣,没想到那个平日说话大大咧咧,粗鲁无比的莽汉子。也会对此景致有所感慨。不知,他所希冀的是什么呢?回到晋城,过往日的生活么?
李德元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那家伙若不是为了救他,也不会丢了宫职,成了现在这等见不得光的通缉犯。其实,他大可以不理会他的死活,快快活活地做他的捕快。可如今……
一时之间,一片沉寂。夕阳静静地照耀在二人身上,凉风吹过二人的鬓角,轻轻扬起李秀才的发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儿的鸣一声一声短,却听得有种凄凉的味道。过了良久,李秀才轻轻拍了拍张赛虎的手臂,轻声唤道:“走吧。再不走,店要关门了。”
张赛虎并没有转过脸来看他,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李德元也再不言语,二人一同踏上了青石板的道路,向店铺所在的巷子走去。
然而,事实再度证明。这两个例楣蛋子是被神明们抛弃了的可怜虫,当二人走到了店铺门口时,只见得一个小伙计抬了门板,正打算关上门,见来了客人,小伙计陪笑道:“两位爷,小店已经打详了。请您二位明儿个再来吧。”
本就心情不好的张赛虎横了眼就要往前冲。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老子让你关门”之类的狠话,让那伙计登时就变了脸色,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没一屁股跌在地上。不过,张赛虎还没能冲上去,就被李秀才抱了腰拦下。
若在平时,李德元定要念叨对方“太过鲁莽、只会逞凶斗狠”什么的,可这时,他却心知那张赛虎也是一肚子苦水无处发泄才会如此冲动,于是,他什么责备的话也没有说,只是死命烂住他,口中喃喃道:“算了……张兄,算了……”
张赛虎慢慢地收了拳头,随即转过了身,无言地朝巷口走去。李秀才冲那受到惊吓的伙计作了一揖,算是赔了不是,这才急急忙忙地跟上张赛虎。
一路无语。李秀才几次想要说点什么起个话头,却又无从说起,只能静静地跟在后面,偶尔抬眼看看街道两边的景致。夕阳西下,此时,几乎所有店铺都已打烊,却惟独有一家书斋依然开著门。李秀才眼前—亮,拉了张赛虎的袖子;“张兄,我们进去看看,可好?”
知道这蠢书生是见了书不要命的。张赛虎啥也没说,走进了他最为头疼的书斋。李德元登时来了精神,钻进书橱之间就走不动路了。
眼光逐一扫过一本本厚实的典藉,李秀才分明已将自己在逃人犯的身份和等在一边的张赛虎一齐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眼光不经意地瞥见一本名为《汉景帝》的野史小说,他唇边的笑容立刻僵硬在艟上。
平日之中,李德元是碰都不会碰这类书的。想那汉景帝身为君王,却好男色,与那董贤惹出”断袖”之韵事来,百年来—直为读书人所不齿。李秀才自然也不例外,以往的他,手沾上了这种书都会觉得脏的。可是这一次,他却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汉景帝虽为世人唾弃,却也不失为一位痴情男儿。不知兄台以为如何?”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李秀才一惊,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转身望去,只见那是一个温文儒雅的青年。他身材颀长。穿一身象牙色的长衫。腰间挂着一枚青色的小兽玉雕。发冠高束,面若白玉,鼻粱俊挺,唇边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当真是玉树临风,宛若神明一般俊秀。
见到李德元回头望他,那男子淡淡一笑,作了一揖。然后,他笑道:“这位兄台,你爱看野史?”
“啊——”李秀才愣了一愣,低头看了看落在脚边的书,上面白底黑字不容置疑。随后,他慌忙点了点头,道:“呃……是……是啊。随手翻的随手……随手……”
那俊秀男子又浅浅地笑起来,弯腰替李德元拾起地上的书,递回他的手上:“野史固然荒诞离奇,却也隐藏了诸多正史中不甘记载的异人异事,或是无法记载,或是不能记载。追寻野史中的真实,也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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