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官府一判,三春晖的生意立即好了不知道多少,无数人登门就为了看一眼入了倡籍的孝廉。」
卫青皱眉,道:「那么你带我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看这个稀奇?」
「是啊。我事先打了招呼,他马上就会过来。」
卫青霍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他大步就往门外走,霍去病在后面叫他,他理也不理。这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他可做不出来。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一名年轻文士站在门口,看见卫青,一笑,明眸皓齿。只听他柔声道:「我来迟了,还请两位见谅。」
卫青顿时一怔,恍惚中有模模糊糊的影子浮现,又随风而逝。卫青抬眼细细看他,然后道:「不妨,我们正好要回去了。」
「咦?」文士露出吃惊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似乎连挽留也不知。
卫青抬手招呼霍去病:「还不起来,走了。」
霍去病不动:「要走你走。」
文士挡在门口,抬眼望向卫青,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霍去病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招呼他:「让他走好了,不必理会他。来,坐到这边来。」
「……啊……是……」文士低声答应,侧过身子慢慢向霍去病走去。一步一回头。好久才来到霍去病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却坐不安生,不住地往卫青那边看。
卫青站了一会,忽然抬腿迅速地回到原位置,一撩衣摆坐下了。
霍去病道:「怎么回来了?」
「我走了,你不就成了没绳的野马?再说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霍去病不满地呶嘴:「我都已经十六岁了。」
「会因为传闻而跑来看热闹的人就是小孩子。」
文士立即全身一颤,紧握住双手的动作一起落在卫青眼里。卫青正要再说话,文士却站了起来,作了一揖,扯出笑脸,道:「学生……我给两位奏一曲,可好?」
得到许可后,他便走向厢房一角早已摆好的琴案。调了几下音,便开始拨动琴弦。好一曲高山流水,技艺与宫中乐工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他脸上的神情可以发现,直到现在他才首次放松下来。卫青回想他方才的表现,僵硬、生疏,丝毫称不上圆熟。他根本不是惯常做这种事的人,可为什么却似乎在努力勉强自己去做?
据霍去病说,抚养他长大的是户农家。辛辛苦苦十七年,抚养他成人,供他读书,还让他学琴,最终一身才艺却落入了这里。
从堂堂的孝廉,到现在的倡伎,其中何止天差地别。难道官府的一纸宣判,就真的让他这么认命?
三人都小心翼翼,倒也渐渐熟络起来,不若起初陌生。后来更有酒席摆上,直至渐渐夜深。卫青站起来又招呼霍去病:「该走了。」
「啊?可是——」霍去病有些惊异,他还没玩够呢。
「明天还要上朝。」卫青硬起声音道:「以后不许再到这种地方来,连想想也不成。」然后强拉起霍去病,拽了就走。
那文士却紧走几步赶到了卫青前面,和他撞了个满怀。
「不行……」他低着头轻声道,「你们走了……会不好交代……」
「不必担心。」卫音柔声道,「我们本来就只是来欣赏歌舞,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
「真的。」
「……那……好。」文士让开了路。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却似乎松了口气。
霍去病不满地直抗议,明明是他带舅舅来的,为什么现在舅舅却反客为主呢?卫青不理会他的哇哇抗议拽着他硬是将他拖出了三春晖大门。
卫青把霍去病押回家,硬是将他扛进门,又顺便给了他一记助眠之闷棍。本来应该就此回家睡觉,却发现身上一个权杖不见了。权杖是用丝绳系住在衣带上的,而如今丝绳却断了。思前想后,卫青又迈进了三春晖的门槛。
那个文士……离开三春晖前撞的满怀……
夜已深沉,就算是三春晖也渐渐安静下来,灯火熄了七七八八。卫青悄悄潜入,往深处寻去。寻到据说是那个文士住处的地方,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小心贴近,仔细听。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别来吗!」
「哥,我娘——不,王大嫂生病了,需要银子看病抓药,所以——」
嗫嚅的声音被一声冷笑打断了。
卫青一震,恍惚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又浮现了。那个影子回身,发出一声冷笑,与房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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