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全然是为了生计啊。
但是,男人把外面的活儿干完了可以跷腿当大爷,身为他唯一妹子的陶步荷却倒了大楣,天不亮要起床,忙完了田事还要主中馈,里里外外都靠她张罗。
想他陶向渊堂堂一个男子怎么可以在这种小细节的地方违背古圣贤的教诲?君子远庖厨嘛,越远越好。
不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自命清高的日子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几个月前陶向渊的收成谷物需要加工,却跟负责碾硙的水利加工会会长因为细故爆发了冲突。
如果只是口角倒也不打紧,反正种田对他来说只是种心酸的,家里也不缺这一点粮食,虽然人工舂米费时费工,了不起把收成再从水力碾米厂搬回来就好,可他为人心高气傲,想说既来之,哪有再搬回去的道理,这一口气咽不下,回来之后竟异想天开弄一个碾米厂自己来使。
朝廷早有明文规定禁止人民私设碾磨。
可一旦鬼迷了心窍,他哪管得了这么些,他深信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有的是银子,怕什么?
于是他到处奔走,水力衙门、员外郎都收到他以各种名义送去的银票。
碾硙水利加工是牟利行业,可捞的油水很多,但是呢,不管朝代换了又换,国号改了又改,能赚钱的行业向来都由皇室、权贵或是实力雄厚而且有经营头脑的富商大贾构设垄断,他想分杯羹,要打通层层关节,就得要有把银子丢进水里的心理准备。
他不只把大把银子往水里丢,从来不打关系的门路要硬杀出血路来,又谈何容易?
金山银山虚耗,坐吃山空这天来得很快,最后还落了个罪名。
一番折腾下来变成了乡里的笑话,他里外不是人,心结越孵越大,闷闷不乐后竟然开始卧病在床。
大夫是要请的,不过通篇一律的摇头。
“心病需得心药医,抱歉,老夫无能为力。”
医药费给了不少,却都只得到这么句话。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那天我忙著别的事,也不会发生这种事。”陶步荷又送走不知道这几个月来第几个郎中。
向来呢,这类事情都由她负责,一直以来也不曾出过纰漏,很不幸,陶家大哥心血来潮的出马,不但没把事情办妥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都是你大哥太废柴了,也不过几句话,就这么禁不起!”端著药碗打房间出来的颜如玉,对陶步荷的自责一点都不赞同。
颜如玉是陶向渊指腹为婚未过门的妻子,虽说未过门却常常在陶家来来去去,她性子急有话就说,远比事事隐忍的陶步荷要敢怒敢言多了。
她就是看不起未来夫婿那迂腐的样子。
这婚要不是爹娘在肚子里的时候指的,她才不想甩他。
“大嫂!”
比较颜如玉的有话直说,的确,陶步荷具有了长女的坚毅性格,吃苦耐劳家事一把抓不说,对陶向渊逆来顺受绝无二话,只是有时候她闲下来时会想著,她大哥会变成今日这等模样,或许她也算帮凶。
表面上他们家男大女轻,女子什么都不是,可骨子里所有抛头露面的事情却要靠她一手扶持。
没办法,谁叫她家里有个比她还不肯抛头露面的大哥,小弟又那么小,什么帮手也没有的她只能从权,管他什么门户观念,管他什么面子里子,反正她在家没有发言权,大哥说了算。
真要把那些士大夫观念一条条列出来讨论要求,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而已!
“收成的谷子只能放在仓库里发芽、受潮,一整年的辛苦等于完全白费了,难怪大哥不舒服。”
颜如玉可不这么想。“说来说去,这些还不都是伯父跟伯母害的,他们重男轻女教出只会在家里作威作福,一出门什么交际能力都没有的笨蛋来。”
连她都知道这陶步荷活该没药救,最先是被爹娘教导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现在爹娘没了,又被大哥洗脑洗得很干净,把他的话奉为圭臬,每天做牛做马毫无怨言,如今陶向渊捅出这么大纰漏来,以为装死就会有人出面替他收拾了吗?
“嘘!”陶步荷把食指放在唇上,因为她听见房间里面翻身的声音了。
果然里面马上传出叫唤声。
“我进去看看大哥要什么,厨房有做好的饭你去喊小雒来吃。”
“嗯,知道了。”
陶步荷推门进屋,看见本来有气无力的陶向渊一反常态的倚在床板上,双眼发亮。
她脚步迟疑。这反常的模样通常都不会有好事,她不禁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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