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17)

2025-10-07 评论


就在某一天的早上,老板娘秋二娘捡到了一个哑巴,一个浑身是伤的哑巴。

从此,熟客便会发觉,平安客栈多了一个小二,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没有人听过他开口说过一句话。

因此,所有人都叫他——哑巴。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最好欺负的那一个。无论客人再怎么刁难、蛮横,他都是逆来顺受。他干的活,也是最多的一个,而工钱则是根本没有。

但是他似乎还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因为他的眼神中,从来都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埋怨之色。

日复一日的工作、迎来送往的客人,春夏交替的季节气候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下一秒即狂风暴雨。

“贼老天,下什么鬼雨,不是存心断我的财路?”秋二娘如往常一样站在柜台算帐,边算边看着倾盆大雨的天气骂骂咧咧道。

因暴雨的关系,客栈冷冷清清,一楼没有一个客人。另一个小二豆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只有哑巴在忙得团团转,一会儿擦拭桌椅、一会儿拖地。

暗淡的天气、暗淡的客栈,粗劣肮脏的衣衫,却是掩盖不了哑巴身上夺人的气质。大病过后更显苍白的脸色令他看来格外俊美动人,深锁的眉头、紧抿的双唇,沉默而严肃地隔离看与人群的距离,淡淡的、冷冷的,他就像一个犹豫孤独的游魂或在这世上。

与世隔绝。

秋二娘突然不再咒骂,停下来紧紧盯着哑巴的一举一动。作为一个经历丰富的女人,开客栈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五湖四海的人物,大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哑巴一样,那么冷淡、那么忧郁,什么事都无法令他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对什么都万念俱灰。

她真的不明白,有什么经历能使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显得如此沧桑、如此苍老?

想当初,她还以为自己不过捡到一个没有的废物,至今她仍然忘不了,当豆子带着换洗一新的哑巴站在她面前时,她的震惊及差点没有流一地的口水。

简直是一块美玉!

而且她救他时,他那一身严重的伤创,说明必定经历过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说不定他故意沉默不言,假装哑巴。有好几次,她都试图想套出他的话,但总是无法如愿。

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有怎样的过去?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团。

哑巴默默地用力擦着桌子,擦去桌上的油污与酒渍。已经快一个多月,他早已熟悉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朝九晚五,日复一日复地重复,端菜、上酒、倒酒、送客、刷洗、擦拭。

什么多不管、什么都不想,拼命做工、拼命拖累身躯、拼命在遗忘,遗忘一切早该遗忘的事情。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没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人会洞悉他心底的秘密,就像一条鱼儿沉入深深海底,再没有任何人能察觉他眼中的泪,因为他的泪,早就溶入水中,无形、无色、无味。

一条已经遍体鳞伤的鱼儿,永远,游不到大海。

初夏的暴风雨毫无羁绊地驰骋着,天地几乎连成灰蒙蒙的一色,雨雾弥漫的官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几匹骏马自大雨中显露身影。一声宏亮的马嘶,领头的那人将马一勒,停在平安客栈门前。

哑巴连忙冒雨迎上前去,接过领头那人的缰绳,把马拴好。一行五、六人,浩浩荡荡地跨进门口。

秋二娘一见此人,不禁眉开眼笑。“哟,这不是李爷吗,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令头那人叫李丛义,铁箭山庄派驻荆阳负债货运的管事,一个月回洛阳述职一次,只见此人体格壮硕、粗眉暴眼,一条长长的刀疤自左脸处一直划到左耳,本已面露凶相的脸上更显狰狞粗俗。

“大掌柜,是不是想我了?”李丛义取下雨簑,笑问道,露出了一口黄黄的牙齿。

“呸。”秋二娘啐了一口,“鬼才想你。”

李丛义与他的随从共六个人满满地围坐一张大桌子前。

“掌柜的,有好酒好菜,尽管上来。”李丛义大声道。

“知道,保证吃得你撑死你。”秋二娘笑道,示意哑巴上前伺候。

李丛义一眼看到哑巴,不禁愣住了,天下竟如此俊美的男子!“大掌柜,你几时招了这么个俊美的小二啊?”

“不过是前一阵子的事情。”看到李丛义眼前闪动的淫秽光芒,秋二娘心里不禁暗叫不妙,早就听闻李丛义有着特殊嗜好,且此人生性粗俗蛮横,但愿待会儿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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