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突然被人杀死呢?你会怎么想?”满谅激动起来。
掷剑不假犹豫地说:“我必定会亡命天涯也要令他饮血剑下,为你报仇!”
“若我身染重疾,奄奄一息呢?”他又再追问。
“我必会带你访遭天下名医,求他们妙手回春!”他坚定地回答。
“若我的病需要万两黄金治疗,那又该如何是好?”满谅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题追根究底。
他思索了一下,坚定不移地说:“即使是让我抢劫官府库银,成为千古罪人;抑或沦为杀手索命得钱,双手沾满血腥,我也在所不惜,纵然赔掉性命也要得到万两黄金!”
他失去了师父,失去了杜微,全都心痛于无力挽回,倘若真发生满谅所说之不幸,他拼了命也要救他!
满谅的眼里隐隐闪起了泪花,他的喉咙涩涩的,“师兄……如果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她该怎么办?”
寻常的女子……该怎么办……
他慢慢咀嚼着满谅的话,头脑渐渐有些清醒。
他所能为满谅做的一切,都建立在精妙的剑术之上,凭了这身高深的武艺,再加上努力与执着才可做得到。但如果是一个娇弱的寻常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拎,无亲无故,家遭中落,她又怎达成这宏大的愿望?
心中的迷雾,逐渐拨开迷蒙的面纱。无数个草率过后的执着,重又在他的内心深处复苏。
满谅看着他的目光渐渐专注,变得锐利而有神,漆黑的眸子更是深沉如夜空之星时,不禁为他的振作而欢欣鼓舞。
只短短的一小会儿,他便从消沉、绝望的情绪中脱身而出,再次燃起坚毅与决心。情字虽难解,也抵不过他的真情实意。
他仰起头,喃喃地说:“是啊……真的发生了这些事情,她又能怎么办呢……”这一刻,他蓦然醒悟自己的愚笨,他只知沉迷在失去爱情的痛苦中,却远远没有探究到个中的缘由,很多年以前,现实对她就是严厉而苛刻的,她这几年又曾发生过什么呢?
回想起他们匆匆的两次见面,她无一不是在刻意地逼他离去,演出了一场相见不相识的情变,细捉摸起来,种种迹象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还有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去向不明,婢女口中莫名其妙的李公子……那么多疑惑和谜团未解开,他该早些发现的!
“我们回北京城!”他收剑人鞘,坚定地宣称,胸前的金玉剑鞘激烈地起伏着,仿佛也在等着收剑入鞘。
他温和的师弟,早已牵马善解人意地站在路边,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赞许和会心的微笑。杜十娘不喜欢北京城春冬交替的季节。
与掷剑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分离,在深冬;当尽了家中所有物品,山穷水尽,在冬末;和惟一的妹妹生生分离,在初春;现在,她逼走了曾经深爱过,望眼欲穿地期盼过,以为是这世上唯一会带给她幸福的男人,也是在这冬尾春始时!
她自我嘲讽地一笑。
她的记忆中,竟全都是冬天满天鹅毛大雪、冰天雪地的寒冷,若问还有什么,那就是夹有春寒风厉,另一种世上的残忍。
“美人——”楼下的男人们疯狂地喊着,为她昙花一现的嫣然激动不已。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魅力,对他们又抛过一个桃色的秋波,底下的人声响动,粗厚的喘息声连在雅阁内都隐隐听得到,像一群特大号的苍蝇齐齐扑向食物,垂涎三丈。
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富商、书生、武师……全都在她绝丽的姿容下,被剥下了道貌岸然的外衣,露出赤裸裸的淫欲与丑态。
男人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前一睹芳容,拼命推挤旁边的人,有些年老体弱的被挤得痛叫,顿时,挹翠院里乱成一团。
她笑得似乎更动人了,高高在上地欣赏底下狂乱的一幕,明丽的胭脂遮去了她的苍白与无神,美丽的饰物隐藏了她的憔悴虚弱,华丽的衣裳则掩住她日渐的形销骨立,可又有谁知道,她仅仅是留着一个躯壳在红尘间苟延残喘。
也因此,在鸨母误以为她已将清白交给了那个男人,而安排她侍客陪宿时,她没有反对!心都没有了,躯壳便听任处置好了。她不再在意了!
“小姐,有好几个公子都带了重礼,你要见他们哪个?”小芹听了鸨母的吩咐,跑上来问。
她美丽的主人一扫前几日的迷惘与忧郁,又亭亭出现在宾客们的欢呼声里,只是眉宇间,较之以前的漠不关心又多了几逗弄的玩世不恭。
她知道鸨母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暗喜,这才是青楼女子应该有的心境,若随便一个客人走掉都要伤心欲绝一番,如何继续在风尘中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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