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参加过两次秋试,均未考取功名,但狂傲之气却丝毫未减,不禁让红娘私底下坏心暗咒他屡试不第,好挫一挫他锐气。他若轻易及第,岂不是要目空一切,更加视他人若无物!
“有什么事吗?”郑恒又问。
红娘隐忍不满,乖巧答道:“送描花图纸。”
“小小年纪不发愤苦读,却东游西顾,与女人家的东西为伍,成何体统!”郑恒斥道,“不必给他,撕了就好。”
“小姐还要用的。”红娘冷淡道,不愿再同他多讲,又作个万福,“奴婢去见少爷了,表少爷请自便。”
“等等。”郑恒唤住她,犹豫一下,“莺莺近来可好?”
“很好,多谢表少爷记挂。”红娘心下恍然,他拦下她说了半天话,原来只是为了莺莺。她还道他自命清高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原来他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这也难怪,莺莺清美秀丽,谁见能不动心?
“红娘,你也快满双十年华了吧?”郑恒打量了下她,难得多瞧了两眼。
“差不多。”红娘口气更加冷淡。
“平常人家的女子到这个年纪早已嫁人生子,你年龄已长,没有考虑过此事吗?”
红娘瞥他一眼,怎的,小姐还不曾嫌她,他就先做主将她嫁了不成?这表少爷的手伸得未免过长。
许是察觉自己问得唐突,郑恒轻咳一声,转了话题,“你到崔府有多久了?”
“一年多了。”
“才一年多?”郑恒讶然道,“你不是崔府里的家奴?”
“不是。”懒得多作解释,红娘轻抚手中纸卷,垂首答道,她来的是不久,但不到两年间就见了这表少爷五六次,就可知他来得有多频繁。只是以往他眼睛长在头顶上,从不会多看下人一眼,自然从未注意过她。
“进府才一年多就做了贴身丫头,想必是十分伶俐的。”但不甚讨喜。似是顾及身份般,郑恒稍退一步,“我虽常来,却不大能见到莺莺,您随侍她身边,可知她喜爱什么?”
红娘暗自皱眉,照这样问下去,她还要耽搁多久?
正迟疑间,一道恼怒的声音传来:“红娘,你眼里还有主子吗?我叫你拿点东西,你想拖到明年不成!”
松香色锦衣的少年气冲冲地从内门走出来,到近前劈手夺过图纸,怒声骂道:“你在表哥面前告我的状说我没好好读书是不是?你一个奴才,也配多管闲事吗?”
“奴婢不敢。”红娘忙一躬身。
“不敢不敢,你口里应着,心里却不知想些什么,这些下女仆人,没事就只会在背后嚼人舌根。”
“少爷……”
“还敢顶嘴?你看看,我说话还有用吗?居然还回嘴,反了不成!”少年越说越气,一推红娘,将她推了个踉跄,“你去和老夫人说啊,说我不读书不习字,净弄些女人家的东西来玩,坏了崔府门风,丢了我爹的脸……”
“算了算了,欢郎,你是大家公子,犯不上与婢女发这么大脾气,有失风范。”见少年几乎快气得要伸手打人,郑恒忙拦住他好说好商量地劝道。
欢郎怒火稍霁,随手展开图纸,才看了一眼,又面色一沉,“怎么只有这几张,我特意嘱咐你的那张“燕憩图”呢?”
“呃……”
“看吧,我就知道你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这么点小事都会忘掉,你的脑子哪里去了!”
眼见欢郎几乎暴跳如雷,郑恒也无法再拦,只得眼睁睁望着红娘被粗鲁地拽走。
“今天你若不把“燕憩图”描出来给我,就别想离开东厢半步!”
怒冲冲地扯着红娘疾行穿过大半个院落,直至走到假山处,欢郎才松了手,拉她一同躲到山石壁后。
“他有没有跟进来?”
红娘抿唇一笑,“放心,表少爷根本就没进门。”
“呼,这就好。”欢郎松了口气,略有些兴奋地捅捅她,“方才我装得像不像?”
“像,我都快吓着啦。”红娘忍俊不禁,“少爷倒想了个好法子,这样表少爷见你气得凶,恐怕就不会向老夫人力陈你的不是,也暂不会老是督促你念书了。”
“这就叫以退为进。”欢郎得意一笑,想起郑恒时常斥他不求上进,念得他耳朵长茧,不由气哼哼地,“一表三千里的亲戚,管得也未免太多。我敬他年长,他倒倚老卖老起来了。”
“‘倚老卖老’这词用得不大合适吧?”郑恒正值而立之年,倒称不上一个“老”字。红娘摇头叹笑,“少爷;你就算不读四书五经,起码遣词用句也应该准确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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