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放在耳朵上,轻轻扇了扇,恢复血色的唇用力噘了起来,渐渐丰盈的两颊跟着鼓出两团,惟妙惟肖地扮出某种动物的尊容。
欧阳子夜轻轻合住他的右手,清柔的语调中满满心疼,“你手上的茧,好厚。”
宽大的手掌上,还有着细碎的小疤分布满掌,提醒着她他曾受过的苦。
容劼不在意地看了看,笑道:“还好啦。我手上的茧一直都是这么厚的呀。”想想小时候,他被师傅操练得多么惨,开山挖石都不算高难度的了。
只是他也很不平啊,为什么只有他的运气那么烂呢?
往常有听过说书先生说些传奇什么的,那些江湖侠客,如若时运不济,被仇家逼下山崖绝壁什么的,一定有着奇遇。不是吃了仙果,就是得了异宝。没有江湖前前前辈免费赠送几十年功力,也有奇人留下的武林秘笈,没成仙至少也天下无敌、武林第一的,并且一定找得到什么秘密通道,再不然轻功也会进步到“咻”的一声飞过几百丈,哪像他居然命苦到一个坑一个坑地打,花了整整一年零八个月才爬出那个臭地方?
没天理。不公平。
怕她又多想了难过,他岔开话道:“子夜,我在路上有听到一些消息。”
欧阳子夜继续揉着他的黑发,道:“什么消息?”
容劼回过头,认真地问:“那慕容家父子俩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真的没办法治好他们了吗?”
欧阳子夜垂下眼险,沉默半晌,轻应道:“有。”
他是因此而被打下崖的,她何等伤心,更怨为何只有焚兰紫芝才可解那毒。故而回山与师父再三钻研,终于找出替换的药物。
咦?容劼瞪大黑眸,“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见那双水灵灵的美目望着他,他怔了怔,反指着自己,“为了我?”
啊?他联想到另一件事,眼珠子差点飞出来,“那个唐杰明无缘无故地突然成了哑巴,该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欧阳子夜轻抿樱唇,至今犹有余怨,“当日他颠倒黑白,慕容庄主才对你下杀手。既然不肯说实话,他从此便不用张嘴算了,免得又害人。”
她若够狠心,该一副药毒死他才是。那人心性歹毒,留在世间遗祸世人,还不如除去干净。
呃……这个算了,可是——
“子夜不是曾说过萧大侠与慕容公子都是好人吗?乐善好施,心地仁厚,他们没错吧?况且当日慕容庄主所做虽然过火了一点点,毕竟关系到她夫儿性命,她多疑也是情有可原对不对?算了好不好?这两年多她一定也很苦,去把他们救醒吧。”
怎么想他们都很可怜。
欧阳子夜呆望着凝视着自己的乌黑透亮的星眸,一颗心渐柔渐柔,容不下一丝刚硬,满心满眼便只有这个宽厚纯良的男子。
人人皆道她慈悲,诸不知他才是真正佛心。
过去他所受的折磨,换了谁,都不可能如此淡然。别人是“一笑泯恩仇”,在他,却是连一丝恨意都不曾挂在心上过。对那些人,他不是原宥,而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怪过怨过。
这般宽阔的心胸,这般宽容的品德……
她漾开柔美如水的笑容,浅浅探问:“容郎不气他们吗?”
“嗯……没有很气。”他搓了搓半干的发,认真想了想,“好吧,当我在谷中找不到东西吃、肚子饿的时候,我有气啦,不过只有一下下。”后来饿得连气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好有找到一片山芋,不然就饿成人干了。“然后担心你会出事,又有气他们。不过现在没事了,所以就不生气了。”
虽然分开这么久,可是,他最终仍能和子夜在一起,看她在身边舒展了愁颜,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样子就很足够了。
在谷中,他最担心的是子夜的伤心。每每闭上眼,便会看见她含泪的眸无比悲伤地望着他,绞痛他的心,也令他加倍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出了谷。
看到她平安无事,他比什么都开心,又怎会计较那些曾经的恩怨。
“可是,”温软的女声柔柔地道,“子夜很气那些害容郎受了那么多苦的人呢,很气很气。”
重逢时破得差点挂掉的身体;为他调制药水浸泡身子,坚持在他入浴时守在一旁,她看到了他身上无数触目惊心的旧伤;每逢变天就会酸痛不已的关节;虚弱到她现在还没有调理好的肠胃;偶尔独处时寂然的神态;见到她时开心得令人觉得心酸的表情……这所有的种种,只令她心痛地明了他曾受过的苦,身与心,全都千疮百孔,伤痕累累,这笔债他不计较,她却无法淡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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