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大家却将她的冷淡少言归因于她受到土匪惊吓,加上相依为命的兄长在她面前被杀害的打击,众人不但不以为意,对她反而更加呵护怜爱。
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几乎将她淹没的不安。
穿着新嫁衣,韩真心底浮起一丝小小的自私。
这件嫁衣,与先前那件嫁衣的意义不同——这嫁衣是为她缝制的!不是别人,是为她!
就这么一次,就这么一天,让她幻想一下,她是真真正正要出阁,嫁给一个名叫靳硕南的夫君。在心里,韩真向林姑娘暗暗祈求着。
假装的也无所谓,冒名的也无所谓,越让她沉迷一次,相信自己真的是个新娘子,即将为人新妇。
一天,让她放任一天就够了。只要过了今日,她会清醒的。
冒充代嫁,本就不该奢想眼前的幸福。但是,为了守住她对娘的誓言,她不得不对自己撒谎,否则,她实在不知要如何自处。
韩真缓缓抚着左手腕尚未拆下的布条,像是寻求痛感似的,指尖摸索的沿着伤疤盘绕的地方,刻意的一路用力压下去。
如果可以,她可以一死求解脱。但是,娘的安危,让她无法放手。
在清白与娘亲之间,早已作出抉择。
“娘,女儿先苟活着。事后,再让女儿向你交代吧。”韩真遥望远方低语着。
☆☆☆
在婚礼上,由于新郎和新娘两方都没有父母长辈,因此,靳硕南请了德高望重的柳大夫坐上高堂的主位,为靳家主婚。
韩真原本想保持着麻木的心情,拜完大礼。但是,热烈的气氛、欢乐的言语,仍然挑动她的心绪。
靳硕南持扶着她的暖热大手,熨在手臂上,更搅碎她所有刻意筑起的冰霜。
一拜天地!
韩真诚敬地向老天跪下,默默地乞求神佛赦免她的罪行。
二拜高堂!
想起远在新罗山上、安危不明的娘,她咬住唇,掩在头巾下,放任泪水滴落,在胸前溅出一朵朵隐约的红花。
娘,您现在可好?女儿一身红嫁衣,娘亲却无缘眼见……
夫妻交拜!
她的泪落得更凶……这良人,这归宿,永远也不可能是她的!
送入洞房!
这场婚嫁,毫无任何甜蜜与信赖。
她冒充代嫁的意图,已经预见了未来的背叛,而她的清白,只是付给这个男人遭到背叛的微小代价。
她的未来,注定了与幸福无缘的宿命。
手里捏着与良人相牵系的红色彩带,韩真的心茫然了。
就这样,韩真从拜堂开始,便一路哭着没停过。由于一层红色的头巾覆盖着,不可能有人看见,因此,她肆意地任泪水奔流。
在喜堂上,的确是没有一个人看见韩真的泪。但是,站在身边的靳硕南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靳硕南脸色古怪地瞪着手背上的水滴,外头天气很好,更不可能是他靳家屋顶漏水,这水滴是在他和真儿互相低头交拜时,落到他手背上的。
从角度计算、从方位观察,只有一个结论——这水滴肯定、绝对、无疑是新娘子制造出来的。
他不着痕迹地眯着眼观察她,果然见到她缓伏的胸前有一抹濡湿的印渍。
她哭个什么劲儿?她顺利的混进靳家,顺利的举行婚礼,甚至他们还打算日后让她顺利的取得情报,还不满意?
还是这些顺利、美好到让她喜极而泣?
拜完了堂,靳硕南心烦意乱地拉着红色彩结,迈着大步往新房走去。
“请……请等一等……”红彩结的另一端扯了一下,同时间,传来细细喘息的请求声。
一回头,只见韩真跟得辛苦,娇小的莲步几乎追不上他长腿的几步跨迈。
靳硕南心里缩了一下,像是怜惜、像是懊恼。
“什么事?”不耐的语气,成功的掩住一丝丝不经意的关怀。
“我……啊——”韩真急急的要赶到他身边,就在离他还有一臂之远的地方,脚下突然一绊,直直的往他面前跌扑过去。
“还不到洞房的时候,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靳硕南快速将长手伸出,一捞一提之间,顺着冲力,便将她结结实实的接进他怀里。
一个天旋地转的瞬间,整个世界的温度就突然上升沸腾。
暖热的胸膛、强健的臂膀,还有灼人的体温,勾起韩真十天以前短暂的同床接触时两人肢体交叠的记忆,既模糊又熟悉,仿佛不曾消散。
记忆里的细微末节,经过时间的酝酿,发酵成醇美的滋味,韩真一想到那夜,便不禁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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